“会有这样的事?这不太玄妙了吗?”她骇然。不能置信。
“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我们不明白,人太渺小。”
“但是——但是——”
“我宁愿是你,宁愿相信,”他冲口而出。“我喜欢你,董灵。”她释然的笑。
互相喜欢已经很不容易,是不是?不必怀疑,只要喜欢,只要快乐,这已足够。
“进来坐吗?”她指指里面。
“你换衣服,我们这就出发。”他说。
“出发去哪儿?你就这样?”她指着他。
“你换完我回去换,”他兴奋的。“不论去哪里只要我们一起就够了,我们时间不多,四天之后你就回巴黎。”
董灵一言不发的冲回屋里,五分钟就出来,牛仔裤T恤,一张清秀古典的脸全无化妆,头发也札在脑后。
“走,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她捉着他。
司烈一手开着车,另一只手始终握着董灵的手,那种喜悦和甜蜜很难用言语形容。或是都不是十八、什二了,大家都寻觅了多年才找到对方,特别珍惜吧。
司烈沿着吐露港公路直往粉岭驶,过了沙田这条公路就特别辽阔,特别美丽,尤其近大埔那段滨海的,简直就不像香港,美得令人心旷神怕。
清晨,路上只有疏落的车辆,他就开得更悠闲了。
“没有人带我来过此地,这么美,像欧洲,特别像美国大西洋城的公路。”她叫,兴奋得像个孩子。
“我经过多次,没有一次有今日这么美,这么宁静,这么怕然。我相信是因为有你。”
她紧紧握一下他的手。
“从来不信一见钟情,但是,我显然是爱上你了。”她说。
他把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
“为什么你要留胡子?”她突然问。
“它弄痛了你?”
“不。胡子遮住脸,我始终无法看清你真正的模样。”
“会有一天让你看清。”他笑。
“真的?你会为我把胡子剃掉?”
“进教堂那一天。”他并不十分认真。“否则我怕你会认错了丈夫。”
“你已经想到那么远了?”她惊喜。
现代男人多不认真,玩玩可以,结婚免谈,谁也不愿意负责任。条件越好的越是滑溜,女人永远难抓得住。
“若是缘必然有结果。”他说。
“若不是呢?”她冲口而出。
“若不是,又怎会把我们拉在一起?又怎会有那个相连的梦?又怎会互相喜爱?”他一连串的说:“我们不能与命运拗手瓜。”
“是。我们不能,人胜不过命运。”
“享受目前我们所拥有的。”司烈再吻董灵的手。
她开心的笑,就此放开怀抱。
人不能享受目前的拥有的快乐是傻子,因为快乐不能永驻。
他们到了沙头角出名的中英街,看到边界两边的农人,也看到更多的香港人越界而去,一切显得祥和。
“这样好的气氛,为什么香港人怕九七呢?”她忍不住问。
“不知道。或者人们都恐惧于未知的一切!”他想一想。“没有人看得通将来。”
“不是保证五十年不变吗?”
“大概信心不足。而且现代人都希望平稳,怕社会有大变动,移民只不过希望万一时有个退路,没有人喜欢离开香港。”
太阳升起时他开始摄影,看他很随意,很不经思索就拍拍拍,好像全无章法似的。忍了半天,她终于问:
“平日你得奖的杰作,你展出的精品都是这样拍来的吗?”
“还能怎样?”他笑。“我喜欢自然,自然才能更有神韵,意境甚至气质,刻意的一切就有了匠气。”
“什么时候能参观你的作品?”
“在香港的很少,恺令保留了一些。下次请你去纽约我工作室参观。”
“什么时候?”她雀跃得像孩子。
“你回巴黎忙完了你的合约工作,然后我在纽约等你。”
“不来巴黎接我?”
“接送浪费时间。我宁愿在纽约替你安排一次完美的渡假。”
“一言为定。”她飞快的在他脸上吻一下。
他呆怔一下,定定的凝视她再也不能移开视线。而且脸上的神色也越来凝肃又温柔——他情不自禁的在众多陌生人面前吻她。
或许就是缘份吧。
人是缘,爱是缘,相逢相聚也是缘。
当司烈对璞玉宣布他和董灵的事情,璞玉只是眨眨眼,不很意外。
“不相信?”司烈捉住她双臂。
“相信。我早有灵感。”璞玉笑。
“灵感?那是什么?”
“你看董灵时的眼光不同,”停一停,又说:“就像你看董恺令。”
“怎么提恺令?那怎么一样?对恺令是仰慕、尊敬、崇拜,是——”
“是暗恋。”她大笑。“别不认,我一直强烈感觉到你暗恋恺令,所以遇到这么像恺令的董灵,你就先入为主了。”
“什么意思?”
“代入感,明不明白?”她俏皮的又眨眼。
“不不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太敏感。我分得很清楚,恺令是恺令,董灵是董灵,绝对不会弄错。”
“你并不清楚。”璞玉很肯定。“我把话说在前面,很快可以证明,董灵只是代替品。”
“你的固执令我想杀死你。”他作势吓她。
“杀死我也坚持。”
司烈坐下来,定定的瞪着她。
“什么是你坚持的理由?”
“感觉。”她指指脑袋。“感觉。”
“这是什么理由,虚无缥缈。”
“我是感觉动物,我信一切感觉。”她说:“所以我的意见是,立刻转面回到秦佳儿处。”
“又与佳儿有什么关系?”他叫。
“佳儿才是你的正宫,我感觉得到,”她认真的。“至于其他花草,不过是镜花水月。”
“这不是你的口吻,鬼上身?”
“不听我劝就算了,请回吧。”
“为什么赶我走?你也妒忌?”
“庄司烈,我甚至没有把你当男人,”她怪叫。“我是你兄弟,你是我姊妹。”
“什么都好,请接受我与董灵的事实。”
“我会睁大眼睛慢慢看。”
从璞玉那儿败兴而回,他听见录音机里大串电话,只不过出去一天,全世界的人都找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电话录音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佳儿,越到后来语气越不好。
“你到底去了哪里?又去纽约?……还不回来?你是故意避开我?故意不听电话?……再没回电我就来你家门口等,看你回不回来。……司烈,我生气了,快给我电话。”
司烈笑起来,佳儿还是那么孩子气加大小姐脾气。不过他也知道,佳儿不会生他气,只要一见他,她什么事都没有了。
“找我?佳儿。”他在电话里说。
“你现在才回来?和璞玉?董恺令一起?”
“都不是。董灵。”
“董灵?谁?我没有听过。”充满了妒意。
“新认识的女朋友,欧洲模特儿。”
“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她好着急。
“前天认识,她是恺令的侄女。”
“又是董恺令,她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这样说?恺令又没得罪你。”
“她对你——唉!算了,不讲。你很喜欢董灵?”
“还有三天她就回巴黎,我会来见你。”
“三天之后?”她醋意甚重。“不,明天我一定要见你。”
“明天真的不行,答应陪她,人家就要走,你不要太刁蛮。”
“明天不见我就永远见不到我。”她负气。
“佳儿,你为难我。”
“好。明天不行我现在立刻来,现在你有空,是不是?”
她已收线。他呆怔半响,下意识的叹息。他受不了佳儿的纠缠,但是他也喜欢她,拒绝是绝对做不出的,佳儿就来,他该怎么办?
佳儿口口声声在等他,等了十四年。这十四年中他是否一直隐约给她希望?他曾允诺过什么,是不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