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什么?”璞玉跳起来。
“这么晚了,”他看看表。“而且——迟一步再说,我想再等一等。”
“等那梦再长些,看到情景再多些时?”
“不。”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不要找恺令,我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事。”
“这并非什么大事。”
“你知道就行了。”司烈摇头,很坚持。“这梦慢慢的来也许另有深意,我们不要强行求解。”
“这算什么?”璞玉笑。“不过你这么一个人加上这么一个梦,够特别也够浪漫。”
“浪漫?说不定要我的命才真。”
“胡说八道。”她大叫一声。“别吓我。”
“谁知道梦里将展示什么?又谁知道命里将安排了什么?”他模模她头发。“我走了。”
“路虽然近,请沿途勿胡思乱想。”她关心的送到门口。
“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九一一?”他替她关上大门。
在车上,他并没有立刻开车,刚才的梦境再一次回到脑里。那只纤细的脚,还有那只精致的月白色缎子鞋不是普通女人穿的,现代似乎也有,那么,梦中女人是现代人?
现代人?他忍不住笑起来。简直越来越玄了,难道有一天还可能遇到她吗?又或者“她”是他生命中注定的女人?
实在太可笑、太荒谬,他不愿再想下去,发动汽车回家。
罢才在璞玉那儿他分明在听音乐,分明毫无倦意,分明前一秒钟还对着璞玉那个大陶土瓶子,怎么就跌进梦乡?怎么就回到了那么熟悉的情景中?真是不可思议。
回到家中,他到黑房一转,把早晨不曾完结的工作结束,出来将为自己拿一罐啤酒。
他可以肯定刚才是在毫无睡意之下入梦的,甚至现在他也毫无睡意。看来,那个梦迫不及待的想展示更多情景给他,从最近频频有梦就可证明。
他益发觉得兴味盎然了。
开了电视,让屋子里有点声浪作陪。电话铃响起。
“司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毛,怕怕的,”璞玉的声音。“应该不放你走。”
“怕什么?完全没有恐怖情节。”他笑。“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这事太不可思议。”她说:“因为——太玄了。是不是你——撞到什么?”
“怎样会?自我懂事就有这梦,”司烈说:“而且梦中一切给我平和温馨的感觉。”
“你真闻到檀香味?”
“所有一切就像在我身边发生.我眼看着一切进行。”他说。
“那个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无穷的想象。可以是最美或最丑的人。”
“会是——身边熟人?”
“什么可能都有。”他说:“别讨论了,我怕你今夜会失眠。”
“我打电话的意思是你来我家?或者接我去你那儿,”她稚气的。“今夜我无法独处。”
“我来。十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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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佳儿和司烈一起赴纽约,她看来神采飞扬,满心欢喜,依在司烈旁边十足快乐的情人。四天之后司烈独自回来,佳儿不见影子,被通知来接机的璞玉也意外。
“秦佳儿呢?”她张望一下。
“探望她的家人。”
“她不是陪你——”璞玉不满。“好端端的又把人家扔了,她一心陪你的。”
“你知道我应付不来她的家人,”他举手作投降状。“她陪他们上街,我叫了出租车直奔机场。那幺多姨妈姑姐。”
“简直是落荒而逃。”她笑:“佳儿回家看不见你怎幺办?”
“不要把我们关系讲得如此亲密,”他皱眉。“就算等她一起回港,也要分头回家,各自上路。”
“所有女人中你对她最无情。”
“或者我根本是个无情的人。”
“是吗?你?”她看他一眼,不以为然。
“恺令要开书展。”他终于说。
“你怎幺知道?”她问。立刻恍然。“这就是你赶回来的原因,你打电话给她。”
“当然我打给她,她甚幺时候会打给我。”
“怎幺在董恺令面前你就是矮了一截,我真气不过。”她叫。
“你气甚幺?我心甘情愿。”
“为什幺?”璞玉的眼光直射他心底。
“尊敬,佩服,仰慕,随便你说,”司烈难得的夸张。“我心甘情愿。”
“话讲在前面,总有一天你栽在董恺令面前,你别后悔。”她不留情。
“永不后悔。”他说:“你对她有成见。”
“我对她本人决无成见,看不过眼的是你对她的—切。”
“妒忌了?”他笑起来。
“你前世欠了她,负了她,这辈子来回报的。”她瞪着他。
“一个电话你就回来,你完全想不到佳儿会伤心?”
“伤心?”他做—个奇怪表情。“这个时代还有谁为谁伤心的事吗?”
“别把世界说得那幺冷酷,人说得那幺无情。”她很不以为然。“你为自己找借口。”
他沉默一阵。
“我知道佳儿待我好,可是我有点伯她,”他是认真的。
“我怕被人抓住。”
“既然怕就别惹人,你可以—早拒绝,不给她任何机会和希望。”
“我们是朋友。”他勉强。“我总不能—个朋友也没有。”
“很矛盾,是不是?”她摇头。“我完全不赞成你对佳儿的态度。”
“你也不赞成我对董恺令的,或者,你根本对我这个人有意见。”
“那又不是哦。”她呆怔一下。“只是你对这两个女人态度不对,莫名其妙。”
“好。以后我改。”他随口说:“现在送我去董恺令家。”
“下了飞机连自己家也不回?”
“她说希望我帮忙。很多事——你知道一个女人不方便。”
“司烈,这话可是你说的?”璞玉叫起来。“我不是女人?秦佳儿不是女人?哪样事不是自己办妥?谁来帮?何况董恺令身边不少跟班男人,非你不成?”
“不不,她要我替她选书,”他胀红了脸。“她相信我的眼光。”
“不知道是谁抬举了谁。”她咕哝着,车子却驶向董家。
“你的梦又加长了吗?”璞玉说。
“完全无梦。太忙,没机会梦。”司烈说:“或者回香港才有梦。”
“秦佳儿在身边,梦都不敢来。”她笑。
“是吧。佳儿煞气太重。”他开玩笑。
“在你嘴里,香港最出色的女强人—无是处,真悲哀。”
“不。佳儿能干漂亮也善良。”
“善良?是褒贬?这个时代,善良可能是致命伤呢。”
“不要用这种口吻。事实上我们几个人哪个不善良?尽避在外人面前要武装起来,内心里都十分柔软。”
她看他—阵,不再言语。
为恺今的画展,司烈在港住下来,无论如何在书展未结束前,他答应不离开。原有的计划搁置下来,纽约他的摄影展也任别人帮他力,全部精神都为恺令。
恺令并没有积存很多画,为了画展,她必须一边赶画。于是司烈刚从欧洲带回来的最新一批照片上的景象经过了她的手、她的笔到了纸上、变成了她的画。
“我也算写生,”恺令非常高兴。“通过了你的相机,你的眼睛,你捕捉到的景象,我也在写生。”
司烈也开心,他与有荣焉。恺令欣赏他的摄影作品,他比得沙龙奖还兴奋。
这阵子他总在董家,总帮着恺令忙这忙那,十天没见到璞玉了。
他仍然开着璞玉的九一一,自然得就像用自己的车。璞玉并没有追讨,他这对生活大而化之的人也没觉不妥,直到那天他在中环的马路边遇着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