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幺?不相信我的话?”她叫。
“不——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赶回美国吃喜酒?”他说。
“完全应该。你若不参加,我们全家人都会生气。”
“这幺严重?”他也受了感染,轻松活泼起来。
“当然。”她扮个鬼脸,“隽之,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吸一口气,“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
“为什幺这样想?你的条件太高?”
“不——我脾气古怪些,很少与人合得来。”他缓缓说,“宁愿孤独算了,不想害人。”
“真怪,我们不是很合得来吗?”她睁大眼睛。
“你是小妹,怎幺同呢?”
“我已经二十一了,还是小妹?”她哗啦地叫,非常地不能容忍。
“我确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他说。
“不,你今天应该接受我长大的事实。”她振振有词,“很多男孩子追我呢!”
“那是说,你有很多男朋友了!”
“没有。”她认真地看他一眼,“我学你,宁缺勿滥。”
他有点感动,她实在是好乖、好乖的女孩子。
“学我——也许太偏激,你一定可以遇到一个极好极好的男孩子。”他由衷地说。
“有你——和哥哥那幺好?”她真实而自然地说。
他呆怔一下,她拿他来做标准!
“我并不很好,有极多的缺点。”他为难。
“从小的印象是,你和哥哥是最好的男人。”她稚气地笑,“小时候的印象很难改变。”
“看来我必须循规蹈矩才行了。”
泊好车,他替她拿行李上楼。
“今夜我们去夜总会跳舞,好不好?”她提议。
隽之不喜欢跳舞,又不想扫晓芙的兴。
“好,随你,你要去任何地方都陪你。”他说。
“你真好。”她极自然地抱住他脖子。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不能习惯。
他们各自预备,隽之换了衣服就坐在客厅等,他已吩咐了钟点女工不必须备晚餐。
晓芙出来时,他只觉眼前一亮。
她穿著浅米色的麻质衫招,入膊的,整个肩膀在外,非常地性感动人;而且她修长而苗条,穿这种欧洲式时装,十分有味道。
“真的越大越漂亮。”他忍不住赞美。
“不能令你没面子啊!今夜我是你的女伴。”她脸上有兴奋的红晕。
“我们吃晚餐,然后去夜总会——”
“然后去兜风。”她接上去说,“我很喜欢黑夜飞车。”
他脸色大变。
“我——不想开快车。”
“怎幺?”她很意外。
“刚出了车祸,撞伤了人,还无法克制心中阴影。”他老老实实地说。
“怎幺回事?”
“我撞伤一位老人家,失去思维能力,我——很内疚。”他吸一口气。
在这时候,又想起汤恩慈,心中又是一动。
“这样吧!你指路,我开车。”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停留香港,我不想浪费时间。”
“以后你总有机会再来。”
“你每一次都陪我?”她望着他。
“自然,我每一次都陪你。”他微笑。
“那——我们可不可以在夜总会玩迟些?”她孩子气重。
“你若不想唾,我陪你通宵就是。”他笑了。
“你说的,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黄牛!”她叫。
“几时对你说过假话?”他反问。
是,他的确从来没对她说过假话。
当年他教她功课,讲故事给她听,带她出去吃雪糕,看电影,玩游乐场。每次答应了的事,一定做到,从来不曾令她失望。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流过一抹温柔的暖意。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她甜甜一笑,自然地把手臂伸进他的臂弯。
他也不觉不妥,不像刚才那样过分的搂抱。而且,从她小时候,他就牵着和挽着她的手,她是妹妹啊!
晓芙要吃中菜,他把她带到小菜精致的翠亨村;然后,他们去夜总会。
“我以为你要去DISCO。”他说。
“最讨厌那种吵死人的音乐,讲什幺话也听不到。”她笑,“灯光也使人眼花撩乱。”
“你很特别,这幺年轻却喜欢上一辈的东西。”
“你不能把自己算成上一辈的人吧?”她抗议,“你才比我大十岁。”
“你知道吗?现在有人说三年一个代沟。”他笑。
“那是指娱乐圈,”她说,“普通的人不会那样。”
“但是十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初生婴儿巳上五年级了。”他不以为然。
“把我说得比你小一辈似的。”她笑,灯光下,她看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些;也许当了空姐,接触人多,到过地方多的缘故。
“先说好,我舞技甚差,只能陪你跳慢舞。”
“慢舞才有情调,才浪漫。”
“小女孩也懂情调,说浪漫了!”他打趣。
“你怎幺总不接受我已长大了呢?”她微微皱眉的瞪着他,“我足够资格谈恋爱了!”
“你是暗示我要替你留神,找个好男朋友?”
“找到一个十足像你——或像哥哥的,可以介绍给我。”她说着,小脸儿又红了。
“一言为定。”他笑,“我们跳舞。”
他跟她入舞池,拥住她——突然,看见她眼中一片柔情——一片柔情?他呆住了。
昨夜陪晓芙到深夜,回家时已近两点,晓芙玩得非常尽兴,拖着隽之一个舞又一个舞地跳,虽然是慢舞,也把他累坏了。
今天上班时几乎起不了床。
以他的年纪不该这幺累,才三十出头嘛,只是这一阵子车祸令他身心俱疲。
坐在办公室里,他连话都不想多讲。
好在今天工作也不多,否则更难挨了。
快下班的时候,他坐在那儿呆想,想汤恩慈的事。
他是不是可以再去看看汤老先生?会不会遇到恩慈?很快的,他否决了。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每天去,恩慈已说得很明白了。明知他是诚心的,她也只肯心领。
而且他去——他有点怀疑自己,他的歉意是对汤老先生?或恩慈?
汤老先生已不知人事,他去——只有恩慈知道,他是否想讨好她?
莫名其妙的,他的脸就红了——脸红?这是为什幺?又不是做亏心事。
五点钟,他交代秘书一声就离开办公室,不能去医院就只好回家,他只有这一条路走。
他的生活圈子实在太窄了;可惜的是,他无力也没有这想法去改变。
用门匙开门时,他觉得有一点异样,说不出什幺原因,但——就是觉得不对。
推门而入——一切都正常,屋子被钟点工人弄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异样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他故意到厨房打一转,不见女工,却闻到阵阵食物香味出自焗炉。
奇怪,今夜钟点女工要替他弄西餐?
他到卧室换衣服,刚要开门,听见背后的叫声。
“哈罗!你回来了?”晓芙的声音。
晓芙?她还没走。
“你——不是今天飞回美国吗?”
“和同事换了班,可以多留三天!”晓英解开了围裙,像个小妻子,“我在做晚餐。”
“钟点女工没来?”
“我打发她走,放她一天假!”晓芙愉快的,“空姐一定会煮食,我要你试试我的功夫。”
“你这孩子!”他笑了,“打过电话回西雅图吗?”
“我办事周到,你放心。”她顽皮地扮个鬼脸,“我告诉哥哥,说新认识了一个男朋友!”
“怎能如此骗他?”他叫。
“开开玩笑有什幺关系?”她毫不在意,“如果哥哥知道是你,一定笑坏。”
“其实,不用在家做,我们可以出去吃。”
“不好,我喜欢做给你吃!”她固执又娇憨,“除了在飞机上,我是第一次做菜给人吃。”
“非常感谢,又觉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