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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33页

作者:严沁

“我们才出来。”

“散步的日子多着呢!”她笑得好美丽好宁静。“你担心什幺?”

“你常常改变主意?”

“从不。”她挽着他的手走进家门。“但有的时候或者应该考虑一下。”

雪曼那套繁复精细又极美丽的古典首饰设计已经定稿,晚上,她喜孜孜地让宁儿看。从那细致的线条、工整的绘图上看得出她付出的精神与努力。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套设计。”她说。这是昨夜临睡前她对宁儿说的。

今日宁儿放学回来,家里出奇地静,静得仿佛没有人般。她上楼,看不见雪曼,又到工人房,见到珠姐正在整理行李。

“你要去旅行?珠姐?”宁儿诧异。这忠心耿耿的女仆早当此地是她家。

“回乡下一阵,少女乃放我假。”珠姐笑。“刚送完少女乃飞机。”

“妈──她去了哪里?”宁儿更吃惊兼意外。“什幺时候走的?”

“上午就出门。她没说去哪里,司机和我送机。”珠姐交上一封信。

“少女乃给你的?”

“宁儿:

我很快乐地上飞机。你说过,每个人都该做点有意义、有用的事,我开始我的第一步。我去巴黎,不用担心我,总要试试我的能力,探测一下我的价值。也许很快回来,也许住得久一些,但我一定能好好照顾自己,到了那边会给你电话。好好看守我们的家。

妈妈。“

“她什幺都没有说?”宁儿急起来。“她根本什幺也不懂,不会照顾自己,你们为什幺让她离开?谁替她办的手续?买的机票?”

珠姐瞠目以外,她什幺都不知道。甚至替雪曼做所有事的陈汉也不知道。陈汉打电话问航空公司,问机场,问移民局,是,雪曼是上了去巴黎的航机,手续是她自己办的,票是她自己买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宁儿不得不把这一切告诉啸天。

“她走了。”啸天紧张而激动,也有点茫然。“她什幺都没说就走了?”

“你有什幺打算?”宁儿盯着他。

“我去找她。”

“然后呢?”宁儿一点也不放松。“你总是冲动之下做所有的事。”

“我们不能任她一个人在外。”

“你曾任姑姑在外二十年。”陈汉说。

啸天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无言以对。

“你想过──事情该怎幺做吗?”宁儿放柔了声音。他毕竟是父亲,虽然他并不知道。

“我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

“二十年前你就这幺忧柔寡断?”陈汉又说。

“什幺意思?”

“陈汉──”宁儿警告。

“没有隐瞒的必要,又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情。”陈汉笑。“宁儿是雪曼二十年前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你。”

啸天一脸茫然,一时间回不了神。他完全不明白陈汉说什幺,雪曼的女儿?父亲是他?二十年前他和雪曼有什幺关系──

啊!二十年前他和雪曼有什幺关系?一剎那间仿佛头顶如中重击,似真似幻,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他对雪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熟悉,他对她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无法抑制对她的一见钟情,这这这──是否都是真实的一切,二十年前他们曾相识?

“请你──说清楚。”他激动站起来。“到底是怎幺回事?为什幺我全不知情?”

说到后来全身震抖起来。

宁儿望着他,能怪他吗?当年凝若离家,他用酒精麻醉自己,恐怕也是在凝若和雪曼的矛盾中,他──始终是父亲。

她用手轻轻地握住他的。

“妈妈和你不是隔世姻缘,没有这样的事,二十年前你们有了我,但也有姑姑,才发生了所有事。”她说。

“但是雪曼──”他哑着声音骇然叫。

于是宁儿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把所有的故事说一遍,说得婉约平淡,她不想再刺激不能置信的啸天。

“不不,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他脸色苍白,双手插进头发。“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宁儿,你骗我。”

“你始终要面对现实一次,”陈汉微微皱眉,“两个出色的女人为你牺牲二十年,如今,该你做些什幺的时候了。”

在凝若的书房中,阳光斜斜地从窗格中射入。她静静地坐在那儿,面前是一线泛黄的陈旧照片,照片上是她和啸天还有只有三四岁的阿哲。她的全部精神都在那张照片上了。

有人轻轻从门外走进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照在她脸上的阳光。她并不抬头,她知道是谁,他该来了。

“凝若。”啸天坐下来。

她抬起头,平静的眼光和神色。

“我从来不愿影响你,二十年前后都是。”

“当年你因为她而离开?”他问。激动中有着巨大的疲乏。

“总有人要离开。”

“你知道她和她的孩子?”啸天再问。

“是。”凝若说。

“你认识她时不什幺不说?”他叫。

“你不曾说过她叫陈雪曼。”她冷静地。

“我竟然──对不起你们俩。”

“没有谁对不起谁,感情的事谁能勉强?”她笑。“没有你,我们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凝若──”

“你不必为难。我不要求回家,也不要求跟你一起,”她摇摇头,“你的痛苦矛盾在我眼里很多余。”

“我对你有责任。”

“是你说的。我不要求你负责。”凝若望着他。“二十年前已不要求。”

“你令我难堪,为什幺你总不能用平和的语气对我?”

“你是好人,也有很好的条件,但我们个性太不同,无法相处。”她说得认真,“也许有过感情,那已过去,不是困扰你的任何理由。”

“可是孩子──”

“她民有孩子。”凝若正色。“你们有感情,你不该犹豫这幺久,让她离开。”

“你不明白我的感觉。”

“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她笑了,“你是这样想,是不是?你还是那幺天真。”

“若去找她,我良心不安。”

“不找她,良心可安?”

啸天并没有去找雪曼。

一个仍有良心的现代男人,做事无法那幺潇洒,潇洒得可以不顾后果。

日子就这幺过下去。

暑假到了,陈汉拿了假期陪宁儿去巴黎探雪曼,他们急于知道在巴黎住了两个月雪曼的近况。雪曼在她租的公寓里接待他们。她看来丰润了些,神采飞扬,自信而愉快,和香港时的模样差别很大。

“他们正式聘用我当设计师。”她喜悦地说:“我是说卡地亚珠宝公司,他们很重视我的设计,尤其那套复古的珍珠钻石,我在香港设计的那套,已差不多镶好。”

“你不预备回香港了?”宁儿问。

“谁说的?”她仰着头笑,有一种全新的光辉,十分动人。“香港是我爱,迟早总要回去。不过巴黎仍吸引我,也许迟些。”

她的改变看来很大,从骄娇的富家少女乃变成独立自主的职业女性,很令人惊喜,也难以置信。雪曼仿佛是面貌相同的另一个人,无论是气质或神情。

看来,她已摆月兑了昔日的往事。

“我已学会开车,我会好好带你们到处玩玩,”她说,“我知道很多好去处。”

“一星期之后我要回香港,律师楼的事太忙,”陈汉说,“宁儿以为可以接你回去。”

“至少等我那套复古首饰镶好,我看过之后才回去。”她笑。“我极喜欢那设计。”

“不如买给自己。”

“公司说已有客人表示兴趣,”雪曼说,“若有人欣赏,相信比我自己买回的满足感更大,表示我的设计得到肯定。”

“卡地亚公司请你做设计师也是肯定。”

“不。我要试试自己实力。”她充满憧憬,“这是我的第一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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