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曼沉思着,深深地沉思,没有说话。
“阿姨,你全然没有争取啸天的心理?”
“我不争。二十年前已如此。”雪曼泫然欲涕。
“你不相揭开二十年前他突然离开的原因。”
雪曼望着她,什幺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然想弄清楚一切,但知道了又如何?啸天不一定留在她身边。
她默然。她黯然。
有时候不由得你不认命的。
两天之后雪茹的电话没如期打来,雪曼打去新加坡,在公司在家里都找不到雪茹。
“我决定到新加坡一趟。”雪曼说。
“过一阵,好吗?我考完试陪你去。”宁儿说:“你自己出门我不放心。”
“放心,新加坡是回家,我不怕。”
“阿姨,不用急于一时。”宁儿终是不能放心。“没有消息的话,你去新加坡也没用。”
“他──两天没来了。”她泫然。
是。自那天分手,啸天已经有两天没出现陆家,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以前他半天不见雪曼也忍不住。
“我打电话给他。”
“不──不要找他,让他自己抉择。他现在也一定矛盾痛苦得要命。”
“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给他压力,难道由得他一面倒向姑姑?”
“宁儿──我的事由我自己处理。”
于是打电话让陈汉替她订机票,订酒店,明天她就预备启程。
宁儿还是偷偷打了个电话找啸天,秘书说他外出公干,两天之后才返。宁儿忍不住生气,公干也不通知她们?
晚饭时两个女人都各有心事,讲话不多。正要收工的司机从外面迎进一个客人,那竟是远在新加坡的雪茹。
“妈──”宁儿跳起来迎过去。
“雪茹──”雪曼激动地叫“你带来新消息。”
雪茹端详了宁儿一阵,轻吻她面颊。
“你越来越漂亮了。”雪茹说。
“哪有妈妈这幺赞女儿的。”宁儿抗议。
“雪曼──”雪茹欲言又止。“让我休息一阵,吃点东西再慢慢跟你说。”
“如果有消息请立刻告诉我。”
“好。有消息了。”雪茹肯定说。
雪曼一把抓住雪茹,紧紧地,紧紧地。
“你说。请你说。”她眼中射出异采。
“我──找到她了。”雪茹透一口气。
“真的?!”雪曼的脸色苍白中透了红晕,兴奋得似乎难以支持。“在哪里?”
“你让我慢慢说,”雪茹摇摇头,“而且我不知道告诉你是对或不对,或者是时候了。”
“快说,急死我了,她在哪里?”
“香港。”
“香港?”雪曼只觉轰然一声,意识都模糊。女儿在香港,咫尺天涯,二十年来她竟完全不知道,这这这──和姑姑的事一样不可思议,不能置信。
“是。她在香港,”雪茹再吸一口气,“而且离你很近。”
“她也住在山项?在哪儿?你可以立刻带我去见她吗?可以吗?”雪曼哀求。
雪曼轻轻点点头,把宁儿拉到旁边。
“她──就是宁儿。”雪茹说。
“啊──”雪曼震惊得倒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睛口唇是O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可能吗?是宁儿,每天伴在身边的宁儿,而且令人难以置信。
“宁儿是你二十年前的女儿,我从来没把她送出去,我舍不得,”雪茹眼圈红了,“正好我刚出世的孩子因为急性脑炎夭折,所以把她当成自己女儿。这是巧合,我相信也是天意。”
“我?”再镇定的宁儿也脸色苍白,全身发抖。怎幺可能?原来她就是二十年前的女婴,属于啸天和雪曼的,兜转迂回曲折的一大圈,竟然是她。
“是你,孩子。”雪茹流下眼泪。“这也是我让你来陪雪曼的最大原因。”
雪曼把视线移到宁儿脸上,宁儿也正望着这突然变成的母亲,两个凝眸相视半晌,宁儿奔到她身边,拥着她无声地唤叫妈妈。“也许我该早告诉你,却又怕引起你二十年前的回忆。直到学森去世,直到啸天出现,王凝若也找到,我想,该是对你坦白的时候,事情也许进行得更圆满些。”
“不,有了宁儿我已足够。”雪曼紧紧握着宁儿的手,“我不需要什幺公平不公平,由得他们自己去决定。宁儿,我万万想不到会是你。”
“你喜欢是我吗?”宁儿轻声问。
“不敢奢望,”雪曼喜悦无限,心中再无牵挂,以为难以解决的难题,这幺轻易的就完成了,而结果更美好得出人意料之外,“你是我最爱的人。”
母女俩互相望着,紧密得无可破坏地母女情就在这一剎那建立起来。
宁儿相信雪曼的话。以前她还是雪茹女儿的时候,雪曼已把律师楼监管权、老人院基金的事全写在她名下,根本早已把她当女儿。现在──天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吗?
“我很累,让我先休息一下。”雪茹提出要求。“这两天我反复思想,该不该把这件事说穿,几乎想破我的脑袋。”
“雪曼一刻也不愿宁儿离开身畔,她让珠姐带着雪茹上楼休息,她一直握着宁儿的手,一直凝望她,仿佛以前不认识宁儿。
“原来我念念不忘,每天挂在心上的女儿竟是陪伴身边的人。”雪曼说。
“上天并没有亏待我们。”宁儿说:“得知真相,我全心感激。”
“我们去教堂谢恩。”雪曼冲动。
“明天早晨教堂才开门。”宁儿笑。她喜欢纯真的雪曼,一直觉得雪曼是需要保护的,现在,保护的责任完全落在肩上,她乐于承担。
“明天一早去。”
突然间,宁儿想到啸天是她父亲的事,一时间她竟有难以接受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她觉得异样。啸天是父亲──难怪当初相识时,她对他有无比的好感,无比的亲切,原来他是父亲。
她喜欢啸天是父亲。
“为什幺我不像你也不像──他,爸爸。”
雪曼色变。但必须要面对现实。
“其实你一定会像我们,外貌也许长期在热带的关系,比我们黑,但你身上的特质,你的性格,想想看,像的。”
“我想立刻把这消息告诉他。”
“不──宁儿,你勿如此做,也许过一段日子,”雪曼急切不安。“我不想这件事弄坏了目前的情形。”
“你可不考虑我的感受?”宁儿柔声说:“你是妈妈而他是爸爸──我急于得到他的认同。”
“不,迟些。”雪曼还是摇头。“这种血缘关系永远存在,而且以前的结却很快能解开。”宁儿想一想,没有说话。
“目前我想旅行,去欧洲,去三个月,”雪曼兴奋极了,“去半年,你可以休学陪我,我们母女俩都要妈妈补偿一下。”
“等我考完大考。”宁儿比较冷静。“起码要学业告一段落。”
“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绝对不许,我们比别人少二十年。”
“我答应你永远陪你,照顾你,永远不离开你。”宁儿立刻肯定说。
“陈汉怕不喜欢。”
“他不喜欢他走,我们母女再也不分开。”
“对,对极了。”雪曼拥着宁儿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感情一直起伏不定,难以自持。深夜,吃了一粒轻微安眠药才能入睡。
宁儿透一口气,轻悄地回到卧室。
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雪茹这幺说,她们就相信了,有什幺证据吗?雪茹就算说谎也是好意,只是──宁儿比较冷静理智,她要弄清楚。她去敲雪茹的房门,意外的,雪茹还没入睡,她不是说累坏了吗?
“妈──”宁儿习惯地叫。
“阿姨,”雪茹改正:“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