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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9页

作者:严沁

“任何地方吃不到这么好的。”雪曼由衷地说。

“喜欢就常来。”姑姑微笑。她和雪曼的年龄不可能差太多,顶多五六岁,但她的成熟平和稳定,给人上一代的感觉。

“正在家里发闷。”雪曼永远坦白。“想出门又没有伴,也没地方可去。好在诺家来电话。”

“我永远在家,欢迎你随时来。”姑姑说。

“认识你们真是太好。”雪曼兴奋。

雪曼的坦白天真,喜怒形于色和稚气都很得姑姑和诺宜的喜欢,姑姑有点把她当晚辈看待,诺宜觉得自己多了个朋友。

她们只不过谈些生活中琐琐碎碎的事,只不过笑笑乐乐,整个下午就愉快地过去。雪曼恋恋不舍地望着窗外暮色,小屋里的温馨紧紧地拖着她脚步。

“雪曼,如果没人等你,不如就在这儿晚餐。”姑姑善解人意。“试试我那宾妹做的正宗杭州菜。”

“杭州菜啊!西湖醋鱼。”雪曼的心早已留下。“我去打电话。”

斑高兴兴地和诺宜,姑姑结伴,她发现自己的食量比平时多一倍。

“你的宾妹怎能做杭州菜的?”

“姑姑教的。姑姑是杭州人。”诺宜说:“我们的宾妹还能说几句杭州话呢!”

“姑姑,我把厨师送来,你帮我训练几天。”雪曼说:“我最喜欢杭州菜。以前我们常去尖沙咀的天香楼。”

“全香港最靓的杭州菜在此地,”诺宜连讲笑也斯文。“其它的只能排第二。”

“我让宾妹去你家几天。”姑姑淡淡地。“家事最简单,任何女人都会。”

“我就完全不懂。”雪曼说。

“那是你不做,不能说不懂。”姑姑淡淡地。“我的感觉:做家事的女人最幸福。”

“必然有很多当代女强人哧之以鼻。”诺宜笑。“那是工人做的。”

“她们不懂,”姑姑慢慢摇头。“没有经历过,她们不懂。”

“姑姑,你心中有事。”雪曼捉住泵姑的手,她表达的感情是直率的。

“谁心中都有事,”姑姑仍然微笑,“重要的是怎样面对。”

“我觉得你好平静,安宁,快乐。”雪曼望着姑姑。“你的世界一片详和。”

“时间会锻炼我们。”姑姑说。

“时间真那么有效?”雪曼皱眉。

泵姑凝望她半晌:“那得看你的决心。”

雪曼的眉头渐渐松开,甩甩头,好象想甩开什么似的。

“我比较笨,常会庸人自扰。”

“你心地善良,而且――多情。”姑姑说完就笑起来。“你有对多情的眼睛。”

“从未有人这么说过我,”雪曼又开心起来,“许多人说我笨,十八岁就嫁人。”

“这也许是你的大智。结了婚避开多少情劫,免得伤身伤心。”姑姑说。

“有人说一辈子没真正轰轰烈烈恋爱过的人是白活了。”

“你不以为是妒忌你的幸福?”诺宜插嘴。

三个女人都笑了。

这是没有结论的问题,见仁见智,青菜萝卜。有人选择了义无反顾,混身是伤,越战越勇,有人愿平静安详,波纹不生。白不白活,一念之间。

雪曼过了近年最愉快的一天。

连睡眠也特别沉,特别香。

早晨起来,珠姐报喜。

“宁儿小姐的飞机中午到,已通知司机。”雪曼在早餐后拿出新为卡地亚设计的珠宝图,慢慢欣赏并修改。日子和生活都充满了希望,以前所未有的。

她真的没想过陆学森去世后她活得比以前更好。以她依赖惯了的个性,她以为会从此一蹶不振,活在愁云惨雾中。先是宁儿,后来的姑姑和诺宜,她自觉都面目一新了。

“何哲少爷又送花来。”珠姐在一边说。

“他为宁儿小姐送的。”雪曼说。说得很聪明啊,她不能不赞自己。

“是。”珠姐笑了。这才正确。“我会告诉宁儿小姐。还有一位王女士送了个宾妹来。在厨房教厨师做菜。”

“很好。”雪曼好开心。姑姑说做就做,好爽快,好令人喜爱的个性。“教完了让司机送宾妹回家。”

“哪一位王女士?”珠姐是老工人,有点倚老卖老,什么都想知道。

“新朋友。”雪曼答。

新朋友,新生活,美好的展望在前。雪曼突然想,陆学森的早逝,是不是给她一个全新机会?一个做她不曾做过,又想去做的机会。

宁儿带了一身新加坡的阳光回来。

她那淡漠的脸上有动人的微笑,动人的气质,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也令人感受舒服。

“新加坡有没有特别的事?”雪曼问。

“回去与同学,朋友共聚,他们说我一身香港味道。”宁儿毕竟才二十岁。

“雪茹呢?”雪曼挂着姐姐。

“妈妈忙,不大有机会见她,”宁儿淡淡地,“从小我也惯了。”

“雪茹跟我不同,她是事业女性。”

“你是永远幸福的雪曼阿姨。”宁儿说:“新加坡的人都这么说。”

雪曼微笑。但,她竟觉泛上唇边的一丝苦涩味。她是幸福的。

“宁儿小姐。何哲少爷送的花。”珠姐找到机会立刻说。

“哦。”宁儿看一眼那巨束的百合,笑了。

“要不要休息?”雪曼问。

“才几小时飞机。”宁儿摇头。“真奇怪,香港真是魅力无穷,我才离开几天就思念。”

“我们去中环逛街?”雪曼眼睛发亮。

宁儿意外地看她,才几天,她变了。变得令人欣喜的开朗。

“好。你想去哪儿都陪你去。”宁儿说。

雪曼心花怒放。

她忍不住想,宁儿若是自己女儿该多好。

女儿。中环。置地广场。

雪曼和宁儿已经把所有精品店逛了一圈,没买到什么合心意的东西。她们坐下来喝一杯茶。

“累不累?”宁儿关心地。

“女人逛街不会累,闷在家才累。”

“雪曼阿姨的哲学。”

“我喜欢诺宜和她的姑姑,她们和一般人有很明显的不同。”雪曼说。

“我众里雪他,找到她们。”宁儿笑。

“她们虽住在香港,是香港的一分子,但有置身事外的感觉。”雪曼说。

“是。这是她们最动人处,她们能令我觉得详和,而且极满足于目前。”

“昨日我在她们家,非常快乐。”

“是。那种快乐与平日不同,好象在风景优美的山岭与大自然为伍,无拘无束。”

“尤其姑姑,她仿佛洞悉一切,非常通透,她令人舒服。”

“我们大概遇到深山修道的高人,”宁儿竟顽皮起来,“要不然是不世武功高手。”

“她们没有别的亲人吗?”

“当然应该有,像我们也有一样,”宁儿想一想,“其实我们跟她们很像。”

“是。我和你,姑姑和诺宜。”雪曼眼睛发光。“这么巧,大概就是所谓的缘。”

“想不想去看她们。”

“不要日日打扰她们。”雪曼摇头,“姑姑平日一定也有她要做的事,否则何以维生。”

“阿姨,那么你何以维生?”宁儿笑着摇头。

突然间她笑容凝住,眼睛也定住了。宁儿从她视线望去,看到高大英俊,漂亮出色的何啸天――是何啸天吗?外貌一样,神情气质却完全不同。

他从二楼自动电梯下来,单手插在裤袋,潇洒中带着严肃。眼中光芒异常自信,那一丝不自觉的傲然十分动人。

他也看见她们,犹豫一下,慢慢走过来。

“雪曼,宁儿。”他伸出手。

雪曼不自然地跟他握一下。

“你回来了。”宁儿有强烈陌生的感觉。

“刚办完事。”他指指楼上,神情正经得令人不信。“公司在楼上。”

“回家?”宁儿有强烈接近他的冲动。“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约了人,有机会再见。”他微笑动人,视线掠过宁儿,在雪曼脸上停留片刻。点点头,大踏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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