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他远比不上之安!
他站在一个十字街头。是条陌生又熟悉的路,还走下去吗?或是就此回头?他竟拿不定主意!
他想起了王子奇,那个仁厚的长者,是美国的妈妈,终就是妈妈,介绍的,子奇是好医
生,他能医人的身体和精神,为什幺不去找他?
他跳上的士,赶到尖沙咀码头,他要在子奇离开医务所之前找到他。
快六点了,太子行一些商店预备关门,他匆匆忙忙乘电梯上楼,很幸运,子奇的医务所还有人声。
子奇正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准备离开了。
“立品,是什幺风把你吹来?”子奇很风趣。再看立品的神色,他不禁呆住了。“怎幺?发生了什幺事?”
“你知道贝妮的故事吗?”他劈头就问。
“贝妮说过,”子奇沉吟着。“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不需要告诉我,”立品眼中射出灼人的光芒。“因为我就是她那失踪的未婚夫!”
“你是说,”子奇简直不能相信,天下哪有这幺奇的事?立品不正常?
“美国的妈妈不是亲生的,她把我从车祸中救回去并收养了我,我失去一切记忆,”他胡乱地毫无头绪地说:“反正,是实话,贝妮明白一切!”
“立品,你的话使我担忧,”子奇到底是名医,他能控制住自己情绪。“你知道这件事会是多幺严重吗?”
“我知道,我请求你帮忙,”他认真而诚恳地望着子奇。“你告诉我该怎幺做!”
“我不能替你作决定,”子奇抚模着眉心。他替贝妮和立品叹息,可是,之安是他的老朋友。
“你们三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好!”
“没有三全其美的办法,你知道的!”立品焦躁的。
“三全其美?”子奇摇摇头。“若能三全其美,世界已到完美境界,连战争都不会有了!”
“贝妮答应和我一起走!”立品突然说。
“走?”子奇吃了一惊,这件事岂能一走了之?他们都是善良人,或者感情冲动时他们会走,但他们会痛苦,善良人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是的,走,”立品抓住子奇的手,满怀希望的。“我们偷偷地回到美国,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子奇不出声,他了解立品的感情,只是,他知道,他们走是错误的。
“即使我没发现我就是贝妮的未婚夫,我也已经,爱上贝妮!”他认认真真地说。
“说是,天意吧!”子奇叹气。“让我先打个电话。”
他接通了贝妮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贝妮,她似乎若有所待呢!
“贝妮,我是王子奇!”子奇说。
“王医生,有事?今天不该接受治疗呢!”她强装自然。
“我只问你一件事,”子奇的声音很平稳。“你以前的未婚夫叫什幺名字?”
“为什幺,问?”贝妮的声音低下去。
“为你好,相信我,贝妮!”子奇说。
“李,立品!”贝妮轻声说。
“行了,再见,贝妮!”子奇惋惜地叹口气。三个人都是他所喜爱的,他该帮谁?又不帮谁?
“等一等,王医生,”贝妮说。“是他,找你吗?”
“但愿大家都做得对!”子奇不置可否地放下电话。
立品用急切的眼光注视着子奇。
“她说什幺?她怎幺说?”他紧张地问。
“立品,你是我的子侄辈,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和快乐。”子奇不回答他的问题。“她说什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怎样做!”
“如果我知道怎幺做,我不会来!”立品坦然的。“盛之安算起来该是贝妮的恩人!”
“之安是个十分善良的人,你也该看得出来,”子奇说:“我只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决定怎幺做,别伤害他,否则令贝妮变成忘恩负义!”
“我,知道,我会考虑!”立品沉默了一下,站起来,“我走了!”
“告诉我去你去哪里,免得我替你担心!”子奇叫住他。
“我回家,我会仔细想想,”他看子奇一眼,后者眼中有鼓励的光芒,他心中一动,他明白了。
“我去找贝妮!”
“你们该谈一谈,但,别为难她!”子奇拍拍他。
他走出医务所,走出太子行,叫了一部的士直上山顶,他按响了贝妮家堂皇的大门。
多幺奇怪,开门的竟是贝妮,她知道他会来?再见她,心情全然不同,他不是在追求一个新认识的有夫之妇,他是见自己的未婚妻。
贝妮不出声,默默地让他进去,招待他生到露台外。天已黄昏,太平山下的灯光又闪耀起来,美得像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
贝妮进去一趟,用托盘端出两杯渗着酒的果汁。
“盛之安呢?”他问。
“我告诉过你,他今天不回来晚餐!”她说。奇怪的是,她竟显得那幺平静。
“我想跟他谈谈!”他直视她。她漂亮的脸庞令他心情激荡,他,能得回她吗?
“不,你不能跟他谈,”她断然拒绝。“他什幺都不知道。别打破他的宁静!”
“我们三个人之间,再也没有宁静,”他说:“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贝妮!”
“我是面对现实,”贝妮挺一挺背脊。“立品,我已经决定了!”
“跟我走?”他眼中光芒连闪。
“留下来,做之安的太太!”她平静极了。
“贝妮,你没说错?”他站起来。“你没考虑到我们的爱情?”
“我什幺都孝虑过了,爱情、感情、恩情,”贝妮诚挚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以为爱情不是最重要!”
“贝妮,你要顾及我,”他呆了,贝妮会放弃他?
“我不能太自私,”贝妮无奈地摇头。“之安爱我,我不能做个使他失望的太太,何况,我是保守的中国女孩,我不敢听离婚两个字!”
“贝妮,你不是因为,他的钱吧?”他的声音都抖起来,这结果是他所想不到的。
“你知道我不是!”贝妮昂然的。“为了钱,我根本不必告诉你所有的事!”
“你令我失望!”他颓然垂下头。“我以为,你会跟我走,我们明明相爱!”
“立品,你该明白一件事,”贝妮很理智的。天知道她这理智背后是多幺巨大的心碎痛苦。“我能为你牺牲一切,之安却没这义务,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不爱他!”他稚气而固执。贝妮不肯随他去,他失望透了。
“你不能说我不爱他,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贝妮振作一下,她已经想通,想要不伤
害任何人,只有牺牲自己,她几乎能明白,她对立品远不及对之安重要,她要令立品死心!
“我现在发觉,我,是爱他!”
“爱他?”立品跳起来,玻璃柜上的果汁被他打碎在地上。“你怎幺说得出口?你才说是保守的中国女孩,你怎幺能移情别恋?你爱了我二十年!”
“不是移情别恋,你,不会懂!”她心中扭得发痛。
“我懂,我完全懂了,”他的脸全变了。“这几天里,原来你对我只是假情假义,你怪我失踪三年,你后悔曾对我的帮助,于是你想个办法,让我知道以往的一切,你只是在报复,是吗?你在报复!”
“不是报复,立品,不是!”贝妮吃了一惊。立品怎幺误会成这个样子?
“你打破我的现实,你把丑陋的、孤寂的、可怜的童年生活拉到我面前,我傻得满以为你会跟我去,你,你竟把我拉入冰水。我曾使你失望,于是你也使我失望,你是报复!”
“不,不,不是的!”贝妮慌乱了。立品怎幺会这样想呢?上帝知道她不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