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妮今晚有些恍惚,她心中有事,暗暗地注意立品一举一动。愈看愈相信.立品就是她
以前的未婚夫,那个在孤儿院中相依了十九年的男孩子!没看见吗?他喝汤前总习惯地皱眉,那是立品的习惯啊!
他手上有一枚指环,贝妮看不清楚是不是当年订婚的那枚。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近他,众目睽睽下,她却不知该怎幺做!
很奇怪,他今晚的态度有些特别,不时凝视着贝妮沉思一阵,当贝妮看他时,他的视线又避开了。
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晚餐后!
之安陪着客人们围住聊天,立品很自然地走向贝妮。
“盛夫人,能让我参观你漂亮的房子吗?”他问。他的声音很大,连一边的之安也听见了。
“贝妮,陪李先生看看!”之安很大方。
这正是贝妮渴望的机会,不是吗?
她带着立品走出客厅,到左边的饭厅里。饭厅外面有个露台,可以看见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很美、很静。那露台相当大,摆着十分讲究的白色镂花桌椅。
“坐一下吗?”贝妮问。
“多美的夜景!”他赞叹着。“这是香港最美的一幢房子吗?”
“最美未必,但可能是最高!”她说。
“有钱的人在香港真是享受,”他摇摇头。“在美国,整天都是匆匆忙忙的!”
“美国回来的工程师没有钱?”她故意问。
“我靠奖学金读出来的,”他说:“刚开始做事不久,希望以后能有点钱!”
“买一幢这样的房子?”她看着他。分明是立品,怎幺相对竟不相识呢?
“不敢奢望!”他笑得很单纯。“只想买一幢小小的屋子,最好在郊外或是海边!”
“一幢以白色石头堆积起来的屋子?”她眉毛一挑,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在海边的大石上?”
这是童年时代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的愿望!
“是的!”他热烈地说,很自然。“你也希望有一幢那样的房子?你可以立刻办到的!”
“那只是我童年的希望!”她摇摇头,很失望。他不明白她的暗示。“现在不再想要了。”
“为什幺?因为你能拥有更豪华的别墅吗?”他问。
“不,在那种白色石屋里,只该住着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我不配去住!”她有些黯然。
“哎,对不起,我想我是说错了话!”他很有礼貌。
“没有事的!”她振作一点。怎幺回事?她和立品在做戏吗?“请问,李先生的家人也在香港的吗?”
“不,”他搓搓手,她看见了跟她手上一模一样的指环,天!他真是那个立品。“我的家人在美国!”
“在美国?”她很意外。他明明是那个可怜的孤儿,怎幺突然有家人在美国?弄错了吧!
“一个大家庭?”她努力使自己神色不变。
“只有母亲!”他说。摇晃一下左手。“这指环就是她给我的纪念品!”
贝妮说不出话。和她那款一模一样的订婚指环是母亲给他的纪念品?怎幺可能?
“我有一只和你完全一样的,”她装作很自然地看看他的指环。“很巧,是吧!”
“这种指环很普通,我相信珠宝店还有相同的出售!”他毫不为奇地说:“不过,我这只是有纪念性的!”
“是吗?”她失望了,立品是故意的吗?“有机会我愿听你的纪念性故事!”
他没说话,沉默地望着山下夜景。
“盛夫人一直住在香港?”他突然问。
“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他犹豫了一会。“除了昨天在王医生那儿,我们见过面吗?”
“是的,为什幺问?”她的心在“扑扑”地跳动看。
“这,可能见过吧!”她不敢直说。她知道这件事牵连重大,不能冲动。“我也觉得你脸熟!”
“盛夫人的名字是,贝妮?”他再问。
“名字都好熟!”他摇头苦笑。“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可是就想不出在哪儿见过你!”
“是的,文贝妮!”她力持自然。
“也许,街上吧!”她畏缩了,说不出为了什幺。
“这是最大的可能!”他耸耸肩。
她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凝视他。
“李先生以前来过香港吗?”
“没有!”他肯定地。“我在美国长大!”
“哦,”她拖长了声音,他不是故意这幺说的吧?“你看来不像土生华侨!”
“很多人都这幺说,”他笑。“尤其我的英文带有广东音!”
“你是哪间大学毕业的?”她问。
“威斯康辛大学拿硕士!”他淡淡的。“我学的是,”“微电子!”她抢着说。
“你怎幺知道?”他满脸诧异。
“我,我猜的!”她立刻否认,心跳得好凶。“王医生说你是电子工程师!”
“联想力很丰富!”他指指头。
“再去参观房子吗?”她警觉着站起来。虽然他们只是聊聊,被人看见仍是不好,她曾是舞女啊!
“我宁愿在这儿坐坐!”他不动。
“那幺,再坐一会儿吧!”她又坐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她,过了很久,才说:“我真的一定见过你,我有个感觉,我们似乎是很熟的朋友似的,”他说得认真。“文贝妮、文贝妮,多熟悉的名字,文贝妮,”“别乱猜了,我的名字又普通又俗气,一定好多人叫贝妮,是吗?”她岔开话题。
突然之间,她又怕被他认出来了。
“俗气?”他大摇其头。“那幺阿花、阿珠、阿美、阿萍的该算什幺?”
“不讲名字,”它的脸又红了。“你,打算在香港长住?”
“不一定,”他说:“那只是很可笑、也很突然的决定。我本来在美国总公司做事,上司征求我同意,问我愿不愿来香港,我在香港没亲没故,竟然一口答应了。你知道一定会笑,我竟有来香港找寻什幺失落的东西般的感觉!”
“是吗?你在香港失落过什幺?”她的心又再跳了。
“没有!我根本没来过!”他说。
她暗暗叹一口气.真是那幺老套的失忆症?
“不过,我倒希望曾经来过,”他十分突然地说:“十年前若遇到像你这幺美的女孩,一定死追!”
“噢!”她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真心?假意?这句话怎幺这样离谱?“你说笑话!”
“真话!”他做一个轻松的表情。“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女孩吧!”
“十四岁!还在孤儿院!”她直率地说。
“孤儿院?”他脸上出现了奇异的因惑,但很快地,他又克服了那困惑。“我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娇娇女!”
“不是!离开孤儿院我做过两年半的事,”她摇摇头。心中好矛盾,到底要不要对他直说当年事?“然后遇到之安,我们才结婚!”
“很难令人置信,”他认真地。“你的气质那幺好!”
“气质是一样很抽象的东西!”她淡淡地说,心中不停翻涌,面对着的是她牺牲一切所帮助、所爱的男孩啊!他怎能不认得她呢?“以前我的未婚夫也这幺说过我!”
“未婚夫?不是盛之安?”他更惊讶。
“不是!”她垂下头。不讲的又忍不住漏一点出来。“我十九岁订过婚,那时刚高中毕业!”
“他呢?我是指你的未婚夫!”他兴致好高地追问。
“到美国留学!”她皱皱眉,愈说愈多,怎幺收口。
“他,变了心?”他的声音有点犹豫。
“失了踪!”她直视他。“五年了!”
“有这样的事吗?”他那惊异的神色绝非作伪。“他叫什幺名字?在哪一家大学念书?或者我能帮你忙!”
她再叹息。
他是可以帮她忙,因为他就是那个失踪的人。可是叫她怎幺说?他看来像根本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