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的是粉红色的花和绿色的叶子!难道你看不出吗?”陈不染开始惊讶了。
“粉红色和绿色?”顾盼辉大惊失色,问题严重了!忙扳过女儿的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眼睛,渐渐地陷入了悲哀。
“怎么了?”陈不染眨眨她的大眼睛。
彼盼辉想哭,“这是灰蓝组合!”声音很是凄惨,家门不幸啊!虽然知道女儿有点色盲,但没料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公平之处吗?
这个沉重的打击让陈不染垮下了小脸,对着自己的画作长吁短叹。
“没关系啦。”妈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一俊遮百丑,你自己节哀顺变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陈不染绝不是个悲观的人,把自己的大作拋进垃圾桶,从此断了女承母业的念头。
“少来了!你最近活得够滋润的了!”顾盼辉又重新拿起了画笔。
“是不错!”陈不染倒是老实承认了,坐在一边,吃起了糖,“那两个爷爷女乃女乃还说十月一日要带我出去玩,我去还是不去啊?”
彼盼辉也从女儿手里扒了几粒糖纳入口中,边咀嚼边思考着,“这件事到底何时才能收场,又要如何收场呢?”她皱了皱眉。
“就是!我都心虚了!”难得陈不染良心发现,“虽然他们又有钱又笨,可他们真的很善良,对我很好嗳!真怕哪一天他们发现了真相哭哭啼啼的。”
“应该和陈峻极那家伙好好地合计合计,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正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陈峻极,电话铃却适时响了起来。
“顾盼辉!你赶快和陈不染到你家楼下,我的车马上就到了!”陈峻极没头没脑地吩咐着,让顾盼辉有些找不着风。
“请问是让我们去哪里赶场子?”这是顾盼辉的理解,估计是去救火。
“医院!”陈峻极挂了电话。
雪球真的越滚越大了。
※※※
汽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灯照在母女俩身上,陈峻极摇下车窗,探出头,“上车吧!”
“你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医院?我们没有义务随传随到。站在楼下已经够给你面子了!”顾盼辉没有听话地配合他的号令。
“拜托!上车再说好吗?很急!”陈峻极很焦躁,无心和她争论。
“多急?”顾盼辉问。
“我爷爷病危!”
“啊?你爷爷病危?”顾盼辉这下很配合地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转瞬又恢复冷漠,“这关我什么事?”
“他想看看陈不染!你明白了吧?”一个有可能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忽然想开了,要在弥留之际看一眼自己的曾孙女,做孙子的怎么能告诉他那是个冒牌货,所以剧情还得继续。
“我明白了。”顾盼辉真的明白了,“这应该是他最后一眼了,是吧?之后这场闹剧就结束了!我们大家都解……”在陈峻极的怒视下,顾盼辉把“放”字咽了下去,“我、我不是,不是咒你爷爷,我只是,我、我上车!”
彼盼辉牵着女儿灰溜溜地爬上了陈峻极的后座。这就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在心里嘀咕。
“我想以陈不染的聪明,是能够应付得来的。虽然我爷爷未必想见你,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自己打好月复稿。”陈峻极一边开车一边嘱咐着,生怕这个没头没脑的女人惹出什么乱子。
“我还不稀罕见他呢!”顾盼辉冷哼了一声,独断专行又一脑子门第偏见的老家伙。
“可我希望你能够让他以为你是稀罕见他的!”无力和她打嘴仗,陈峻极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与忧虑。
彼盼辉想了一下,半晌,“会没事的。”也是少有的体贴。
“希望如此吧!”
※※※
夜晚的医院少了白日的喧嚣,日光灯投射在墙壁上更加雪白,空荡荡的走廊内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陈不染虽然极不爱医院的氛围,但老妈似乎不但是厌恶甚至有些恐惧。自己的小手被妈妈的手握得很紧,紧到近乎疼痛,而且又冷又湿。抬头看见妈妈的脸也是惨白的颜色。
“妈妈!你没事吧?”她忍不住开口问着。
“没事!”顾盼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以为时间已经抚平了一切,但又是这间医院,又是这个走廊,四年前的情景似乎在重演,无边的恐惧和撕心的痛再度袭来。为什么是这家医院?曾经在两年多的时间里,顾盼辉不敢再涉足任何的医院,即使到后来不再惧怕、克服了医院恐惧症,可这家医院依然列为她的禁区。
陈峻极也回头,望见了花容失色的女人,“你不舒服吗?”
“还好!”顾盼辉挤出了一丝笑容,急救室就在跟前。她已经挨在椅子上坐下了,“我想你可以带陈不染进去了!”她转头向女儿,“别说露馅了!”
“我不会的啦!”陈不染自认是天字第一号小骗子。
陈峻极又深深地看了顾盼辉惨淡的脸色一眼,“那我带陈不染进去了。如果需要我再叫你。你真的没事吗?”
她点点头,“我在这里打好月复稿!演练好表情,你知道我并不擅长。”
陈不染随陈峻极走进了急救室。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很老很老的爷爷,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十分急促,房间里除了机器声就是他的呼吸声了。病床的周围是陈家爷爷和女乃女乃,还有穿著白大褂的医生。
“不染!你终于到了!你妈妈呢?”爷爷拉过她的小手,“她还在生你爸爸的气,所以不肯来是吗?”
“不是的!妈妈在外面,她不大舒服。而且她想老爷爷也未必想见她。”陈不染不用陈峻极浪费口水了。
“不染,快过来让太爷爷看看你!”陈女乃女乃把陈不染带到了病床边,一边又在陈老太爷的耳边轻唤,“爸!不染来了,来看太爷爷!”
“是啊!爷爷!我把陈不染带来了!”陈峻极俯在床边握着老人干枯的手,“你醒醒!”
床上的病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陈不染身上,“你……”声音很低而且嘶哑。
陈女乃女乃马上把陈不染往前推了推,“她就是您的曾孙女,不染,快叫太爷爷!”
“太爷爷!我是陈不染。是、是、是您的曾孙女!”陈不染还是觉得怪怪的。陈老太爷的表情似乎是开心的,总之不是生气或者是愤怒。他的手在抖着,向陈不染张开。以陈不染的聪明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踌躇了一下,她才伸出手,握住了那树皮一样的手,“太爷爷!”
陈老太爷满意地咧了咧嘴,眼中似乎还有泪。而陈女乃女乃和陈爷爷已经在一旁陪着落泪了,陈峻极也觉着鼻子发酸,在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这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女儿。惟一没有什么感觉的是少根筋的陈不染。但她总归要说点什么。
“太爷爷!你会好起来的是吧?大风大浪你都扛过去了,不会在这小河沟里翻船的!”这是今天在电视里学的一句很江湖的话,用在这里不知道恰不恰当。
这是一个才六七岁的小丫头说的话吗?陈老太爷真的很想笑,无奈却没有力气牵动脸部的肌肉。张了张嘴,吐出些含糊不清的句子,“好、好……地照顾……她。”却是对着孙子。
“我知道!”陈峻极含泪应着。
“我、只、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做完手术你就会好的!”
“你怎么可以想自己不行了呢?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别人就更没办法帮你了。”陈不染在一旁很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