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一切都听从伯父的指示。”童仓堤略略踌躇了一下,偷瞄了铁靳一眼,“不知伯父方不方便告诉晚辈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唔……”
“不方便的话,那就罢了,伯父不必勉强。”
“不,实不相瞒,族中有人不满于现况,想取代老夫之位,秘谋篡位后出山杀人。”
呃?心里憋着的疑问总算得到解答了。童仓堤正襟危坐地准备将问题一一问出,“耳闻伯父及铁靳挂在嘴边的『族』,和晚辈偶遇幻化成人的白狐──”
“爹──”铁靳焦心的拦阻。
爹会告诉阿堤吗?
铁靳突然好害怕,阿堤会因为她是狐狸而轻视她吗?害怕曾出现在他脸上的畏缩再度显现,害怕狐狸的身分见了光后,他们之间长期的情谊会烟消云散。她微微苦了脸。
举手制止女儿,铁翱像是安抚她,又像是和童仓堤示意般,盯视着他缓缓说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七情六欲,勿因在世形象之差异,杜绝了他种活体生存的空间。”
“伯父所言极是,晚辈绝不会有此心。”他单恋多年终于美梦成真,爱铁靳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因她的与众不同而弃之不顾。
铁靳的善良纯真、敬长助贫、真情至性,单单这内在的美,就让他爱惜疼怜,更毋需多加赘言她外在容貌的好。如此近乎十全十美的佳丽,他才不管她是人还是狐,他就是爱她。
阿堤所言不假?竖耳倾听的她心底起了阵阵涟漪。
“夫人,看来咱们家女儿有了归宿了。”铁翱一扫心中烦人阴霾,眉宇难得的舒缓开来。
他这一步棋没下错。童仓堤这小子真的是真心诚意地爱着女儿。
妻子将族内情事以破空之音告诉女儿时,他便警觉到会出事,等他决定出结界,赶往童家制止女儿贸然行事时,就已碰上两人受到高长老狙杀。
女儿心急如焚的为童仓堤求情,童仓堤虎视眈眈的守着女儿,那不容外人忽略、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情愫,均看入隐匿草丛的铁翱眼内,也让他有了突发的想法,造就了此刻的美事。
想来他若有三长两短,妻女也不乏人照料了。
“一切听从夫君安排。”铁抒净柔顺地淡笑,“阿堤,靳儿交给你了。”她微笑点头,一脸宽慰。
“太好了!多谢伯父、伯母成全。”铁家大家长口头的应允,使得童仓堤像是吃了定心丸,眼神不断瞄向心上人,乐得直想当场翻斤斗。
站立窗边的铁靳轻蹙双眉,咬着指头,没出言抗议。
“定定心,老夫将要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你听完之后再下最后的决定也不迟。”淡咳一声,铁翱凝神整理思维。
“晚辈洗耳恭听。”
◇◇◇
白狐一族于天地万物形成那一剎那便与人类和平共处于世,它们的生活起居与人并无两样,仅是多了人所没有的一意潜心修行。
千百年累积下来的修行,使得白狐一族由能变化成人身、移动东西,到习得深厚的破空之音法,甚至可以到随心所欲支使风火雨雷电,每个关卡都需要经过二十年以上的修炼,方可达到。
现存的白狐之中,拥有最高层的随心所欲功力,除了三位已隐退不问世事的百余岁长老外,其他的族人法力顶多只达破空之音和驱动自身独创的活暗器罢了。
它们修得人类难以获得的法力,不藏私地分享传授人类,却碍于人心杂念太多,不易学成,以致遭人类的嫉妒、怀疑。
人类认定了它们留下一手,使他们不能像它们一样呼风唤雨。于是猜忌带来两族间的闲隙,带来了无数的抢夺杀戮灾祸。
为了不再让族人一个个平白冤死,为了断除人类愈渐高张的野心,为了两族间不再互想残杀,当时的白狐族长不得不领着族人远避山林,设下结界,杜绝了与人所有的往来。
几百年过去了,人类遗忘了世上有懂得法术的白狐,它们也代代与世无争的安身在此,偶尔为了增加族内新生代的知识,会偷偷送年轻一辈出山入世学习人类的一技之长,好回山中用于族人身上,直到近二十年,族中有人起了不平之心,才暂时停止这项举动。
曾到过人类社会的新生代耳濡目染人类生活的方便后,便愤恨为何是它们住在深山内,而不是人类。
它们厌恶祖先不战而退的做法,连带地鄙视领导这一代遵从上一代“不与人争”说辞的族长,也就是铁翱,不惜以任何手段达成逼退铁翱、另外推派族长、宣布出山、重新取得该属于白狐在世地位的目的。
“昨夜月圆,你还好吧?”落日下,山崖边,童仓堤席地而坐,率性地把玩着随手摘下来的芒草。
“嗯。”换回女装的铁靳扎着两根辫子,清妍素丽的立于他身后。
“那就好。恭喜你以后能够随心所欲的变人变狐了。”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谢谢。”自从爹和阿堤促膝长谈一番后,他对白狐族群的历史了解得比她这个正牌详尽。
“无头无绪,连带头造反的人都弄不清楚,这种敌暗我明的状况,多亏伯父只身撑了一、二十年。”头往后仰,他凝望着换装后的铁靳,“姓高的既是长老,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起哄者。”
“除了死去的十个,以及暴露身分离族的高长老外,爹还无法确切掌握主使者,也不想胡乱猜测,以免坏了族人间的情感。”迎面拂来的风使她眯了眼。
“只怕伯父的清高会让造反的人有隙可乘。”
她同意童仓堤的说法。
回来后,她亲眼看到了父亲为了族中的动荡白了发,感受到族人之间有股山雨欲来的气氛在形成,若再不快点找出搧风点火的首脑,她好怕父亲会捱不过,造成族群无主而自相残杀。“不谈这些,让我瞧瞧你的伤。”
铁靳和伯父、伯母无不为他的伤势担心,但是爪痕逐渐复原,仅留有不易察觉的淡色痕迹,并没有他们所形容的可怕现象发生。“好得差不多了。”
“不是你说好就好,我看过才算数。”绕至他身前,她跪坐了下来,自行为他解开衣衫。
“哈!别急,别急,这等事应该由男方主动才是。”腰际的软剑被卸下,上衣让她给褪至腰部,他口没遮拦的调戏。
臭阿堤,又色欲熏心了!明眸瞪出警告,掐了他胸部一把,她检查起他的伤疤来。
罢受伤时四周的青铜色已不见踪影,伤口复原得不错,难道是她猜错了,高族长并没施放活暗器?!“伤看起来是好了,但对活暗器还是要提防,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风传送来佳人身子的幽兰馨香,她飘动的发丝挑逗似地牵引起他的不安分,盯睨人儿,他一把抓住她的肩往怀里送。
“阿堤,放开我。”突来的身体接触,使她脸红心跳。
“不放。”
贴在脸颊上赤条条的胸、卜通卜通的心跳声,引得铁靳想起了上回的激情。
“伯父、伯母默许了我俩的婚事,你呢?”他问出了这几日压抑在心中的忧虑。
“我怎样?”她明知故问。
“你对我……都没有一点点好感?”
相处多年,当然会有,她又不是冷血动物。
难得滑溜、有自信的童仓堤会对事没把握,不免令铁靳失笑。“我说过,你有百花陪侍,不差我一个。”
“那都是逢场作戏,不足以当真。”为了转移对铁靳的畸恋,他向外寻求发泄,害得自己恶名昭彰,真是悔不当初。童仓堤脸皱在一块的焦虑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