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果然急了,连忙往浴室冲,边跑边叫,“你等着,江若帆,等我洗好脸再跟你算帐。”
第五章
一个月静悄悄地过去了,虽然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但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等待林菲的归来。
江若帆这几天经常开车到林菲的住处,但结果总是失望。
今天是最后一天,江若帆整个下午都坐在林菲寓所斜对面的一家餐馆里,过路的行人从他眼前匆匆经过,一直等到夜色阑珊时仍不见林菲的身影,江若帆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积了满满一缸的烟蒂。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小孩,直走到江若帆桌前,递给他一个信封:“叔叔,有个阿姨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江若帆一把抓住小孩的肩膀,急急地问道:“她人呢?她在哪儿?”
小孩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说完便挣开他的双手跑出去了。
江若帆追到门口,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林菲,想起那只信封,打开一看,是卷录音带,他带着满心疑问。江若帆急切地回到家,到书房里一个人打开录音机,林菲低哀轻柔的声音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若帆,你好:
让你等了一个月,真对不起,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没有勇气开口,更没有勇气面对面地和你谈,所以只有籍助这卷录音带,请你耐心地听完,好吗?
我想告诉你的是曾经发生在我身上,我极力想忘掉却又挥之不去的一段往事。
那是十年前,我刚满十六岁,还在学校念书,下午放了学就到老师家学画,那个老师很好,我曾对你提起过。老师有个朋友是个商人,经常到老师那儿买画,我在老师家碰见近几次,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那天下雨,我仍旧到老师家画画,老师不在家,我一个人待在画室里。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原来是他。他虽然四十多岁,但不凡的气质、亲切的谈吐使他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他一边看我画画,一边问我学校和家里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我们聊了一个下午,直到老师回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聊了那么久,而且把自己的许多心事一倾而出,我觉得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那时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朦朦胧胧的有种说不出的感情。莫名的快乐,莫名的惆怅,我每天都在盼望着见到他,期待着与他说话。从那个雨天的午后开始,我写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记,然后烧掉,再写,再烧;可是从那个雨天的午后,我再也没有见着他,我没有了他的消息,有的只是短暂的回忆。
我再次见到他,已是一年半之后,在老师的画展里。或许他已把我淡忘,而我却日日思念着他。当时,我只知这他在那儿,离我很近,他风度翩翩地与身旁的人们低语。终于,他看见我,带着微笑向我走来,那一刻我知道他还记得我,心中的喜悦使我怔在那儿。
他说他很忙,常往返于新加坡、日本、美国之间做生意,没时间去老师家。说着取出他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我,只对我说了一句:“欢迎你到我家玩。”
我默默地接受,点头微笑,然后他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鼻子发酸,回到家后,忍不往哭了起来。不知这是高兴还是酸楚,我只想哭,痛痛快快地哭。
后来,我拿着他的地址去找他,他没有一点惊讶之色,仿佛早已知道我会去找他。后来,老师移民美国,我因父母早逝,便寄养在舅舅家,但感觉上我总是外人,他的出现给了我失去已久的归属感。平时,我除了到野外写生,就是去他家。
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很早就病笔了,儿子在美国亲戚家居住,这儿只有他一人。我的天真让我毫无怀疑地相信了他。
我与他的交往很秘密,他不让我认识他的任何一位朋友和亲戚,只要我能和他在一起,别的都无所谓。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们之间的诸多差距。我爱他,他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的十分幼稚。
有一天晚上他告诉我,他第二天要去新加坡。我问多久,他说一个月,我说太长了,他说会给我打电话的,我还是觉得有点难过,我的眼眶泛红,我过了好久,说了一句话,“我真的离不开你了。”他专注、深情地望着我,然后低下头吻了我,把我抱上了床,那个晚上我迷失了自己,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他。
事后,我的情绪很低落,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想到自己这近乎傻气的付出和痴心,想到将来,想到同学朋友的眼光,我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心慌意乱地进入睡梦中。
他走后的日子,我像失了魂般迷糊过日子,功课一落千丈,身体虚弱,懒得提起画笔,我用许多的时间躺在床上做白日梦。
一个月后,他从新加坡回来,我偷偷地跑到机场,有好多人去接他,我躲在一个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他,我觉得人群中的他是那么的陌生,不是那个吻着我,对我笑的他。他的身边都是些商界的知名人士,我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孤单地立在角落里。终于,他坐着别人的车走了,我木然地呆看着,顿时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我怅然若失地独自走回家。
我想他到家后会给我打电话的,可是一连几天毫无音讯,我捺不住性子去了他家,他见到我有点惊奇,问我怎么会来的,我说知道你回来了就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说太忙,应酬太多。说着,他拿出一只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金项链和一只金发夹,他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说无所谓,他也不在意。他越是不在意我越是生气,我站起来就要走,他拉住我要我别走,要我今晚留在这儿过。我对那晚的事已经后悔了,我不愿再做,我拒绝了他,他似有点气恼,但仍有耐心地说既然已级有过第一次,有什么好害怕呢?他说他会负责的,他爱我,这段时间是他太忙,好像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泪水流淌出来。他吻着我,我又一次倒在他怀中。
之后,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淅渐地成了每次见面时必会发生之事,我安慰自己别想太多,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但心底总有一份莫名的恐慌使我坐立不安,更让我不能不想我所拥有的是“真爱”吗?我和他的未来在哪里?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我怀孕了。十七岁的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白天怕见老师和同学,晚上噩梦难眠。见到他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他,他什么话也不说,我更急了,问他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他轻松地拍了拍我的肩说:“不要急,我会有办法解决的。”
几天后的上午,他原本说好带我去做手术,临时却改变了主意,说有一笔生意非他去谈不可,要我找一个朋友陪我去,我见他着急的样子又相信了。后来我一个人去了,我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我的朋友?从诊所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觉得路人都盯着我看,那巨大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迫气来,泪遮住了我的视线,几乎无法行走,一遍遍问我自己怎会走到这地步?没有人能回答。
手术过后两个月,我毕业了,我想这次我可以公开地和他交往了,我可以和他结婚做他的太太了。我拿着毕业证书,第一件事是去找他。然而,当我走进他家时,那幢房子空无一人,只有老管家。他告诉我先生两个月前移民加拿大,我顿时感到一股冰水从头淋到脚,我呆立在那儿,像一尊木雕,动也不动。我心里一直对自己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然而管家将他留给我的东西递给了我,我木然地接过来,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我一直蒙在鼓里,也许在他刚认识我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着,但我却傻傻地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