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关晓兰姊姊的事吗?你们真打算就那样让她跟那男人走?”
“那是她家人。”
“任大哥,你怎么说?”水晶直接瞪向任翔,“你舍得就那样放她走?”他一耸肩,“有什么舍不得的?”
“真的假的?说的那么轻松。”她嘲弄他,“真不在意,方才为什么一直看着她背影不放?明明就是舍不得。”
“我不是看她。”他优闲地跷起腿,“我是想不透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男人的长相。”他双手一摊,眉毛一凝,“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连我都比不上。”
水晶愕然,“你说什么?”
任翔不理她,径自放松脊背靠着沙发,一双眼凝望着天花板,又是无奈又是叹息,“真不甘心!我一向自诩美貌,这阵子却总是碰见一些长得晶莹剔透的人物。唉唉,什么光君嘛!男人啊,长得像我这样就叫恰恰好,美成那样不觉得娘娘腔吗?真是的!”他嘟嘟嚷嚷,口气虽是讥嘲却又仿佛充满了嫉羡。
水晶不可思议地瞪视他,她猛地转向海豚,“我有没有听错?这家伙是不服气人家长得比他好看吗?”
海豚摊摊双手,“好像是这样。”
这简直令人无法忍受!还以为他至少会为兰姊的离去感到有些难过,毕竟他吻过她,至少表示他不是对她毫无感情──但他原来是在意这世上竟还有别的男人长相比他端正这种无聊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曾喃喃自语“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句话。她早该知道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恋狂才是!
“唉唉。”她学任翔的声调无奈地叹气,“我的白马王子!──真是可怕的幻灭啊。”
“别难过啊,水晶。”一旁的海豚忍不住启唇,洒落一屋爽朗笑声,“人家不是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吗?”他不停地笑,直到水晶的眉紧紧蹙起,直到任翔也不耐地瞪向他,直到满室尽是他的笑声回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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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兰随着神谷光彦回房。她原以为上杉船长保留给任翔的套房已是船上之极品,没料到这间位于十二楼的套房还更加奢华。她默默望着周遭,客厅里其中一面墙完全是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雾茫茫的海景。她定定地站在那面墙前。
“小姐,请喝茶。”方才进门时,光彦替她介绍的秘书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她向年老的秘书道谢,据光彦所说,这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是神谷家的心月复,从小看着两人长大。但就像她完全忘了光彦一样,她同时也不记得他。但她记得曾见过这种瓷杯,在任翔家,她最喜欢拿来盛咖啡的那一套瓷器便和这只杯子是一模一样。
神谷光彦注意到她的异样,“你是不是还记得这组瓷器?这是你最爱的一组,皇家哥本哈根的产品。我命人在所有你可能住的地方都摆上一套,当然也包括这间套房。”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组瓷器?怪不得自己在任翔家可以一眼说出它们的来历。她怔怔地端过茶,老人立即无声无息地告退,留下两人独处。
“记得这里吗?兰,在桦樱尚未下水前,你曾上来参观过。”
原来我真的来过这艘船。怪不得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真是神谷兰?
神谷光彦察觉她的落寞,“不开心?兰?”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黑眸深处闪过一道难解的光芒,“别太勉强自己,慢慢来。”
“可是光哥哥,我怎么会这样?什么也想不起来!”她语气有掩不住的烦躁。
他轻抚她颊,“你很在意那个男人?”
她一楞,“谁?”
“救了妳的男人,任──”
“任翔。”
“他叫任翔。”他点点头,眸光圈住她,“你是不是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不愿与我回家?”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迅速否认。
“他是谁?怎么救了你?”
“台湾望族之后,他在东京湾附近救了我。前几天他带我到雅典跟他两个侄子侄女会合,一起上桦樱游玩。”她用四人伪装的身分掩饰,故意略过任翔曾带她到台湾那一段。
“护照呢?你既身分不明,他如何替你弄到护照?”他眼神锐利。
“他告诉相关单位我是他的表妹,因落海失去记忆,同时亦失去证明身分的文件,政府不久就补发我的护照及相关身份证明。”她流利地说道。
原来任翔替她换了个身分,难怪就连她出境了自己也不晓得。
“这些日子他对你很好吧?”
他问话的语气让她心不自禁一跳,她低伏眼帘,“还不错。”
“你爱上他了?”
“不!”她失声否认。
神谷光彦凝视她良久,“兰,我晓得这段日子你一定很不好过。”他柔柔地,鹰眸亦敛了平日冷冽的光芒,“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想找个人依赖的心理。没关系,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忘了他的。因为你真正爱的是我,”他自唇角牵起一丝浅淡的微笑,“你一定会记起来的。”
她心一紧,“光哥哥,你是否爱我至深?”
他眸光一闪,“当然。”
“对不起。”她泪眼朦胧,“我竟忘了你──”
“妳哭了?兰?”他看来极为震惊。
她眨眨眼,两颗泪珠静静滑落,“我没事。”
“可是,你从不哭的。”他无法置信地喃喃。上次看到她伤心哭泣的脆弱模样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她才十岁。因为死了最心爱的宠物,哀痛地哭倒在他怀里,寻求他的安慰。从此,便再也不曾得见。接受财阀严酷养成训练的他们,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流露脆弱的一面,情绪的波动只能藏于内心最深处。兰虽然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冷漠的面具,才会微笑,但绝不会哭,她已习惯了以平静面对一切。她──变了。
神谷光彦说不清内心是何种滋味。
第七章
原来在甲板上欣赏晨曦是这样的感觉。晓兰靠着栏杆,怔怔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那端一轮缓缓上升的旭日。海面上微微带着咸味的凉风拂面,轻柔地扬起她绾在鬓边的发丝。这样的感觉像是第一次,却又不该是第一次。如果自己是神谷兰,从小生长在专门从事运输业的财阀,坐船应该不是什么新鲜的经验。光哥哥也告诉她,财阀每一艘游轮下水,她一定都是处女航的贵宾。
扁哥哥──那样聪明出众的一个人物竟然是她哥哥。不,说是她哥哥也不尽然,他俩并无血缘关系。
“兰,你我两人从小就被义父收养,当作亲生儿女一般教养长大。我先来到神谷家,两年后你也被带来。你刚来时才六岁,义父在台湾一家孤儿院发现你的。”
“那么我果真有中国血统。”
“是的,因此你一向对中文有特别的兴趣。”
“义父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是财阀前任指导者。性格很严肃,教育我们的方式也很严苛,你刚来的时候本来很怕他的。”
“都是你在一旁安慰我,鼓励我。”她理所当然地接口,不知怎地,对从前的事她虽然毫无印象,却仿佛感觉光哥哥一直是她精神最大的支柱。
他微微一笑,“你一向依赖我。”
她轻咬下唇,“你一定觉得很烦。”
“不,我喜欢你向我撒娇。从你十岁以后,你渐渐地愈来愈坚强,心思冷静了,也不再害怕义父或任何人。可是只有在我面前,你会表现出最娇柔的一面,你会甜甜地对我笑,然后说在这世上你只愿为我一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