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少年仔……”修车师父看看他一身便宜的T恤加牛仔裤打扮,先入为主地以为他的手头并不宽绰,所以才会这样坚持不换车。但是转头再看看石品湄样式呆板却质料昂贵的套装,忍不住又把他拉到一边去咬耳朵了。“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啦!你那个女朋友看起来就是个『好野人』,你还开这种破铜烂铁车接送她喔?趁现在换辆卡称头的啦!”
女朋友?章朗健笑得嘴巴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在意修车师父的误解--不,是“正”解!“怎么样,她人很不错哦?我跟她站在一起速不速配?有没有夫妻脸啊?”
“欸……哎哟,做人看外表是不准的啦,你们少年仔合得来就好。”修车师父来回打量两张一冷一热的脸孔,一时间也很难下定论。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已经足够章朗健漫步在云端啦!
章朗健兀自飘飘然的,又听修车师父又在叫他了。
“少年仔,你车子这里喔……”
“怎么样?”他立刻凑了过去,然后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就窝在车子旁边,开始从轮胎谈到方向盘,从福特喜美讲到BMW,聊得简直是欲罢不能。
终于告一段落,这才想到另外一个人,章朗健有些紧张地回头找她:“啊,我忘记妳--”
这才发现她端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小湄湄?”三步并两步过去,手掌才轻轻往她的脸颊一触,石品湄便软软地委顿倾向他,一张脸儿全数偎入他伸张的五指掌心内。
长达十七个小时又二十分十四秒未眠--此刻的她,睡得正香正甜。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不过她还辨不出那是什么食物的香气,脑袋下意识左转右转的,身躯跟着翻覆,但是依然找不到这股蛊惑的气息来源处,反而是肚子被香气勾撩得愈来愈饥饿,叫得咕噜作响。
一、二、三--起来……
眼皮奋力地睁开,入目处便是发黄的灯泡光芒,幽幽淡淡的,石品湄坐起身仔细地环视打量着,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陈设简单的小套房里。
而食物的香气持续从唯一的门扉隙缝中钻了进来,花了零点二秒的时间判断方位,她毫不迟疑下床走了过去。
她有种预感--这里应该是章朗健的住处。
门外传来大笑及交谈声。“……说真的,小强,你真的很行耶,衣服卖到可以做模特儿,我看我们整座菜市场里,就是你最有出息了。”
“嘿嘿,那还用说?我可是章朗健,台湾NO.1的小强耶!风来刮不走、水来冲不掉、火来烤不焦、土来盖不死--”
“够了哦!”
是女人的娇笑声,显然和章朗健相识相熟,而且还亲昵得很--至少亲昵到教石品湄觉得……奇怪,她在不高兴些什么呢?
“喂,台湾NO.1的小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海誓山盟啊?就在那个时候,在满天亮晶晶的星星、月亮和太阳的见证下,你侬我侬地发誓,从今以后要同甘共苦一辈子--”
“素啦素啦,我怎么忘得掉?我们还要手连手、心连心,共同创造连体婴咧!”
“那--你什么时候要娶我?”
“就看妳咩!看妳愿意点头的时候--好了啦,,妳的手在模我哪里?喂!我小强的肚子是可以让妳随便乱模的厚?我要留点名声给我老婆探听啦!”
“啧,害羞啊?拜托,我们认识多久啦?死鬼,借我模一把会死喔?嘿嘿嘿,你别想逃!”
咚咚咚--重物碰撞上门板的声响颇为激烈,可以想见门板另一端,两人肢体语言纠缠不休的亲昵程度。
石品湄有股想逃开这一切的冲动,但是大门出不去,难道要教她跳窗吗?这个章朗健未免太辣了些,在门外走廊上就公开就地表演亲热?
一簇小小的无名火起,上排贝齿咬得下唇泛白,渗出一丝血红,石品湄犹豫着要往前走得更近,或是后退--碰!突然从外往里撞开的门扉解决了她的问题。就见章朗健和一个女人互搂互抱地倒在地面上,发出摔得又疼又痛的申吟声,看来跌得可不轻。
“你没事吧?”石品湄蹲到他身边,伸手碰触他的胳膊及身躯,察觉他并无大碍时,才缓下心头的紧张。
“对呀,小强,你没事吧?”压在他身上的艳女也问着。
石品湄不自在地放开章朗健的手臂,就被她接棒过去似的抓起手来模模索索。
“被妳一压没事也会有事,死阿珍,没事吃那么欧罗肥干什么?从我身上滚下去啦!”章朗健原本正享受着石品湄小手柔女敕女敕的抚触,但中途就被人如此不识趣地打断,口气忽然差了起来。
“没良心,真是死没良心的!想我徐玉珍如花似玉的美貌,有多少男人想被我『压倒』还求不到呢,你嫌弃个什么劲啊?”艳女边说边骂,还“啪”地一掌拍上章朗健的胸口,十足亲密伴侣撒娇使泼的姿态。但是倒还真的很快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哦哦,小湄湄,妳再多模我一下好不好?刚刚有没有撞到妳?乖,妳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面对艳女的满脸嫌恶,一回过头去面对石品湄就是满脸小狈讨好的表情,而且还因为如此贴近她而有点语无伦次。
她则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语无伦次。“我不想再多模你一下。你没有撞到我。我已经清醒了九分又五十八秒。”最后的回答前还不忘先看看手表,脸色蓦然一变!“下午五点十分一秒?!这么晚了吗?”
双眉打折出细小的皱纹。她究竟是睡了多久啊?依稀彷佛记得,她在修车厂内最后一次的看表时间是凌晨的三点五十七分……
“我有叫过妳哦,小湄湄,可是妳就是醒不过来的。”章朗健跋快为自己辩白:“而且我又不知道妳家在哪里,又看见妳睡得那么熟,就只好把妳带回我家了。”
“嗯……”石品湄淡淡地看他一眼。
“真的,我有很努力在叫妳起床的!”而且还用很多种小动作为辅助工具,像是模模头发、揉揉脸颊、亲亲小嘴--不不,不算是真的亲啦,他只是意思意思地把嘟起的嘴巴贴上一下下而已,真的不算亲啦!
“我又没有说不相信你。”石品湄奇怪他的紧张兮兮。“我会醒不过来吗?”她不太相信的是这一点。踅回床边,她找出自己的皮包,取出手机查看。“我明明有设定闹钟的--”不管前一天是多晚入睡,她的手机铃声总是准八点整响起床号的。
手机屏幕显示它的确尽职地响过,却被人切掉--她以秒速零点一的频率挪向某张装无辜的笑脸上。
“呃……有啦,它就是响得太大声,我怕吵妳好眠,就关掉--哎哟!”未竟的字句化为没有预警的惨叫声,声声叠叠,连绵无亘。
“啧啧啧……”艳女阿珍咂舌颔首,手指摇摇:“打是情,骂是爱--你们的感情还真好啊。”
靶情真好?石品湄面无表情地放下举起打人的小手,看着挨打的章朗健抱着头在呜呜咽咽。
靶情真好?是啊,她可以跟章朗健好到再打他个十下八下都很乐意!
她发现,章朗健将她的手机铃声切掉不说,还将她的来电显示一律自动转接到语音信箱--
“哔--品湄?妳还在睡吗?那妳不如乘机休息个一两天好了。”这是Stone总裁石森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