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舜恳求,“哥,你去告诉警察,好不好?”
凌子尧看看站在身后等着将他请出去的警员,再转过头来。“你等等。”
十分钟后,凌子尧交涉妥当,病房里的警员离开了,门外的记者和大部份警员也都散了,只剩下两名警员守在紧闭的房门前,房间里终於只剩他们两人。
“你这么有办法?连警察都听你的?”凌子舜很讶异子尧竟然没费什么工夫就把警察打发走了。
“他们的长官是我的朋友,席家藏有毒品的情报也是我给的。以前我还给过他许多破案情报。所以这次他特别通融,给我一个独家访问你的机会。”凌子舜不顾医院不得抽烟的禁令,从口袋里掏出香菸。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床上的席培铭一眼,补充一句∶“何况警方就在门口守着,也不怕你能逃出去。”
“原来是你……”凌子舜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质疑道∶“但你怎么会突然跑到席家去,还谎称自己是房屋仲介呢?”
“我在餐厅听见席培铭……不,你,和沈小姐提起凌子舜的名字,我开始跟踪,查过席培铭的公司,却没有你这名员工,於是才去了他家,没想到却意外发现毒品。”凌子尧在他的病床边缘坐下,尽避声音是镇定平稳的,两支眼睛却难掩饰激狂的情绪。
凌子舜注意到哥哥持烟的手微微发抖。他深深吸气,肺部的疼痛使他呛咳一声。医生告诉过他肋骨裂了一根,内脏有淤血现象,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培铭是否还活着,怎么毫无动静。
凌子尧眯起眼睛看着他。“现在应该轮到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凌子舜低下头看着洁白的床单,一字字缓缓吐出∶“现在和你说话的,的确是我。但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凌子舜,已经死了。”
凌子尧手一抽,一节烟灰掉落在地上。
“培铭和蓓蓓,就是沈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接受成为孤魂野鬼的我,我很确定他们没有涉及贩毒或走私,这一切都是阴谋,也许是栽赃……我们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培铭就被车撞了。那车是蓄意要撞他的。而我,却莫名其妙在他失去知觉的那一刹那,附身在他身上。现在培铭还是昏迷着,也许随时都会醒来。而蓓蓓,还在危险中……”他开始觉得身体发冷,心脏鼓动的速度加快。
“你说你已经死了?”凌子尧无法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在宣称他是个死人。
“死得莫名其妙。”他叹息,“我的尸体在山里被找到,你可以去求证,去认尸。”
凌子尧悸栗不已,精神恍惚的听凌子舜说完整件匪夷所思的故事。
十年中,他不只一次怀疑弟弟已经消失於人世间了,但在证实之前,总存着一丝期待。不只他,全家人都这么怀着希望等待,等待有一天凌子舜会高高兴兴的回家,好像他只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好不容易,被他盼到弟弟出现,虽然面容不同,但他心中的狂喜却没有因而消减。可是这份喜悦与激动维持不到十分钟,他又得面临弟弟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不敢面对你和爸妈,好几次回家,却只是躲在角落偷偷望着你们,不敢出声……”凌子舜感觉到意识起了一阵骚动,心脏更剧烈的跳动,眼前却渐渐模糊,身体所有的知觉都开始远离。“是培铭……哥,我想他要醒了,请你帮他,一定……”
席培铭向后一仰,申吟一声,眼皮猛然跳开。“蓓蓓!”他叫出口。
“培铭,你在医院里。”凌子舜的声音转为在空中响起。
凌子尧被眼前骤然的改变惊住,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哥,你的烟。”凌子舜柔声提醒。
凌子尧身体比思路先反应,赶忙踩熄地上的烟头。
“我已经离开培铭的身体了,但我还在你身边。”凌子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奈而悲伤。“请你相信,我确确实实是死了……”
即使已经知道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失踪十年的弟弟得而复失,凌子尧还是按耐不住失望的情绪,悲痛的用手掩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在医院……”席培铭蠕动干涩的嘴唇,望着床边似曾相识的男人,“你是……凌子尧?”
“是的,他是我哥哥。”凌子舜代子尧回答。“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培铭,我哥会帮你救出蓓蓓的。”
“哦,蓓蓓……”席培铭挣扎着下床。
“你想去哪里?”凌子尧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不动感情的说∶“如果你是席培铭,就不能离开病房。”
席培铭轻笑两声,没有理会,只顾扭动肩膀,检查自己身体的状况。
“哥,我说过他没有罪,你要相信我啊!”凌子舜急如热锅蚂蚁。
凌子尧蹒跚的站起身,伸手拭泪,干涩的说∶“我只答应警方,不让你离开病房。但是,如果你的伤势恶化,需要动紧急手术,当然就会被带到手术室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能负责了。”
席培铭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我的伤势严重极了,需要第一时间动手术,这点,相信你能为我安排。”
凌子尧挤出一丝笑容。“这种攸关生死的事,自然动作越快越好。”
席培铭躺回病床上,仰天望着屋顶,宛若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我不小心迷路,离开了医院,我想,你也知道要通知警方去哪里追捕我。”
“当然,我的情报向来灵敏,知道某间画廊很可能是歹徒的大本营。”凌子尧低头对着地板说。
“哥哥……谢谢你……”凌子舜哽咽的叫。
凌子尧撇撇嘴角,“没时间哭了,再多耽搁一秒钟,这个伤患就会伤重不治。”
9.3
三十分钟后,席培铭已经在前往画廊的路上。
“你的伤真的没有关系吗?”凌子舜跟在他身边,不放心的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让我哥请警方去救蓓蓓就好了嘛!你应该好好养伤。”
“别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何况已经做过急救处理,这样就够了。”席培铭胸有成竹的笑笑。“在我爷爷身边待十年,日子过得可不轻松哪!”
“你爷爷是……”
“他年轻时曾经得过世界跆拳道比赛冠军。有一次我被他踢断两根肋骨,第二天还得乖乖上班。”席培铭嘿嘿笑两声,牵动伤口,不由得又咳了两声。
“老天,我早料到席爷爷一定不简单。儿子被害死了,居然还不怕孙子涉险━━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凌子舜喃喃自语。
“一个坚强顽固的老头子。”席培铭不敢再笑,只稍微牵动嘴角。
计程车到了画廊附近,席培铭老远就下车,叫凌子舜先去探沈蓓珊的情形。
“还是一样,在地下室被绑着,昏迷不醒。”凌子舜很快就来回报,“一共有六位歹徒,五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在画廊里,另外四名男的在地下室另一间房间里玩牌。”
“很好,我们走。”席培铭拉拉衣袖,堂而皇之地走进画廊。
一间普通的小画廊,事实上普通至极,若要说有奇怪的地方,只有墙上挂的画毫无价值,明眼人根本不会看中这里的任何一幅画。席培铭很快就把周遭环境评估清楚。
“您好,先生。”柜台后方的老板搓搓手,态度亲切的上前招呼。
席培铭友善的笑笑,表现的像愿意花大钱买名画,却又对艺术一窍不通的有钱人,频频询问墙上每张画的价值。老板耐心的一一说明每位画家的画风和艺术评论家对该画家的评语。最后席培铭终於挑定某位画家的三张画,总价要二十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