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她总会遣开那些侍女,自己待在房里,或轻抚傅恒送她的瑶琴或弹奏琵琶,有时也练练书法、读读久疏的书籍,在这一方面,她算是幸福的。
但她却羞于面对自己的父亲。
不只一次,她在父亲的眼神中读出了怀疑,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瞒著他老人家多久。
暗恒平常总不见人影,惟有到了夜晚,他才会轻推丁香斋的大门,遣走别人,同她激情欢爱,引出她最真实的那一面,只有在那一刻,他们才能真正拥有彼此,忘却一切烦人的现实。
但傅恒却从不留宿,他总是同她温存再三,便又悄然推门离去。
虽知府内无其他小妾,他也尚未娶妻,但每次他离去后,雨荷总会为了自己对他日益加深的眷恋和内心益发的空虚而泫然哭泣。
这些,他都不曾知道。
她怎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
她不能让他伤她再多了。
当傅恒厌倦她的那一天,也将是她死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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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徐雍少爷来访。”
“让他进来。”
徐雍是少数能进入景平阁书房的人,傅恒一见到他,便马上放下手上的公牍。
“好个忙碌的和硕亲王。”徐雍话里有话,他老早就听说傅恒把京城第一美人给私藏在府内,特地登门求证。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儿个可有事要跟我说?”傅恒早知他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宫里都盛传,再不久,和硕王府和荣亲王府就要结为亲家了,我却想,不对不对,那和硕亲王明明怀有别抱……”
“别胡说。”傅恒脸上有笑意。
“这么说传闻中的大美人真的落在你府里了?”徐雍心想,那程雨荷果然征服了傅恒,瞧那家伙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是在我府上,不过你休想动她的脑筋。”傅恒明白素来风流的徐雍定是想求见雨荷,遂挖苦他。
“我要是真想动她脑筋,她现在还会在你府上吗?”徐雍不忘反将他一军,提醒傅恒,自己比他还早认识雨荷,“我是来提醒你,皇上有意催婚,你自己得多加小心。”
“哦?”傅恒挑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荣亲王福咏康见你青年才俊,又被皇上提拔,八成心想不好让你这只煮熟的鸭子跑掉,才想赶快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你王府来。”徐雍的二姊是皇上的爱妃,他自然比别人多了一份灵通的消息。
暗恒闻言,眯起眼沉思。他原本以为这桩婚事还会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对方的格格才十五来岁而已,一般说来,是父母还舍不得女儿离家的岁数。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傅恒一副不甚在意的优闲神情,好像徐雍讲的是别人的事,不是他自己的。
“关心你呀,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先把府里的美人金屋藏娇起来,省得到时难享齐入之福。”徐雍仍是一副开玩笑的模样,他喜欢给好友出难题,这是他和德庆的专长。
“那倒不必。”傅恒明白,身为王爷,他有随时纳妾的权利,只是,他从未这么做,但对雨荷……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荣亲王知道你早有个宠爱的小妾,还让他把女儿嫁过来?”徐雍又多嘴了,他意识到好友对雨荷似乎十分情有独钟,跟好友平日从不儿女情长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点可从傅恒为了她在酒楼出手,之后又不惜一切把她留在和硕王府这两件事得到印证,他认识傅恒多年,从未见傅恒对哪个女人动过情,更别提留在身边了,那程雨荷是第一人。
这让徐雍不禁十分期待事情的后续发展,他有预感,傅恒和程雨荷之间的关系绝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恐怕还有他这个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
“总之,我算是先带话给你啦,不出几天内,那荣亲王应该就会上门会他未来的女婿,你自己看著办吧。”徐雍露出一副等著看好戏的愉快神情。
暗恒则是沉思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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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我上次托你买的药,可准备了?”
丁香斋内,雨荷倦然地倚栏沉思。进王府也个把月了,她的心情仍是悒悒不欢,每天都等待著傅恒的来访,惶恐不知他何时会对她厌倦,然后赶走她。
“小姐,买全了,可要熬汁?”
“嗯,可别让别人知道了。”
雨荷让小玉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种可以预防怀孕的药汁,她不再是天真的少女,她明白自己得有所防备,她不要怀上他的孩子,他并不爱她,她随时有可能会被遣走,在这种情况下,孩子是不受欢迎的。
雨荷倚著书栏,闭起眼,轻轻感受夏日微风拂颊的舒服。
“一个人在沉思,嗯?”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雨荷身后响起,她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他从来不曾在白天造访丁香斋的。
暗恒刚下朝,心里蓦地好想见见雨荷,便顺道绕到丁香斋瞧瞧,不意却撞见她闭眼微笑迎著午后阳光的美丽画面,再一次,她深深打动了他。
“你怎么会来?”说地心里不惊喜,那是骗人的。
“想你呀!”他漾开一抹慵懒笑意,上前搂住地,他喜欢地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那总让他忍不住要多温存地几分。
雨荷笑了。他说他想她呢!
“好久没听你抚琴唱歌了,为我唱一曲吧!”
暗恒帮雨荷取来琵琶,就著向阳的栏杆。
雨荷叮当两声,拨琴而唱。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棠,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悠,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暗恒沉醉地欣赏,他锐利的眼神没错过雨荷眉宇间淡淡的忧愁,她可是藉这首“一翦梅”寄托自己的心情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你现在的心情?”
暗恒那双能透视人心的眸光定定地锁住她的眸,好一会儿,两人就这么对望,谁也没说话。
“你爱上我了?”
雨荷慌乱地别开睑,不敢看他。
“你还没回答我。”傅恒扳过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颚,教她不得不正视他。
雨荷被迫看著他,她清澄的瞳眸里已盈聚不少泪水,但她忍著不让它们落下。
她怎么能向他承认她的情感,那是多么冒险的一件事,她有可能再也不是她自己。
暗恒凝视她泫然欲泣的神情,心下了然一切,他俯首吻上她的樱唇,想要好好疼惜她。
许久,他才放开她,轻拭她不住滑落的泪水。
“我不会负你的。”他在她耳畔低喃,像是他对她的承诺。
雨荷倚著他温暖的胸膛,不断流下悲喜交加的泪水,把他的衣衫都哭湿了,她头一次有了踏实感,他说他不会负她。
“嘘,爱哭鬼。”
暗恒柔声哄著她,他轻拍著她的背,心里起了莫名的感动。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她是第一个,而他欣然接受这份新奇的感觉,愿意接纳她进入自己的生命。
他不会负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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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傅恒更常往丁香斋走动了,不只夜晚,就连白天,王府里也可见他俩俪影双双,两人或在花园走动,或品茗谈天,绵密的情感不断地滋长,雨荷终于一层愁眉,连带地,她的心情也愉悦不少。
“雨荷,你和王爷之间……”
面对父亲的质疑,雨荷不再隐瞒,她婉转地告诉他,傅恒说他不会负她。
斑大忠一听,便知女儿已陷了下去,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在王府伴王爷如伴虎的道理,颐秀不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