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敏觉得自己像个小孩,明知打针会令身体尽快恢复健康,却又害怕注射那一刻的刺痛,仿佛这刺将成为千古、隽永的痛。
睡睡醒醒,夕阳余晖已笼罩大地,一颗心却还是忐忑不安;昨晚和东升爽约了,他不知如何了?还有……还有将如何面对昱伟?
一步步逼近、一步步催促,催得一颗心将要迸出似的,再无处存放。
“德敏!吃饭了。”
妈妈准备了鲜鸡汤、菜蔬、水果,一一摆放在餐盘;妈妈还是妈妈,无非是希望子女如愿找到好归宿,只不过表达方式及过程的差异罢了!德敏暗叹。
“医生说要你好好休养,补充营养,胎儿一切平安。”妈妈喜不自胜地道:
“不知道昱伟爸妈知道了没?”
德敏怪罪似地看着母亲,母亲才又道:“昱伟今天晚上不能来了,公司好像很忙……不过,他说明天会来接你出院。”
德敏又松了一口气,鸵鸟心态!其实早晚都要面对的事,为什么还是希望能够再拖下去呢?
耙做不敢当,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
“东升呢?东升能不能为她解决?他曾说过要一起解决,一齐向世人宣布两人的喜讯的。”德敏的心绪又转到东升身上。
妈妈得理不饶人地想起刚才德敏的眼神:“其实告訢昱伟的爸妈也没什么不对,昱伟是独子,早日有后大家都欢喜,既然都已经有喜了,纸是包不住火,早晚都得见公婆的,怪只能怪你们年轻人,做事都不先考虑……”
德敏差点月兑口而出告诉妈妈,昱伟不是始作俑者,但,最后还是没勇气,没敢告白。
毕竟已非昔日清清白白、骄骄傲傲的女儿了。
晚间,德敏避开父母,拨了电话至东升小绑褛;却不见他来接电话。
究竟去哪儿?为什么这颗心总是挂在他身上,为他欢喜、忧愁……
德敏失望地挂下电话,轻抚肚上的这块宝贝,人生至此了,只好自己努力而为了!德敏暗自下定决心。
入夜待父母离去后,德敏二话不说,换上衣物,重新梳洗。
望着镜中的自己,真是应验古人所言: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努力涂上口红,希望能为苍白的面孔增添些许生气。至少,在人前是骄傲,德敏自忖。
德敏离开医院前又拨了一次电话至东升住处,仍然人迹杳然。她轻轻挂上电话,挺直了背,登上计程车,直驱内湖。
豪宅内一片幽暗,德敏自忖:是熟睡了呢?抑或根本人未归?
由门外可依稀看见曾用心栽种的树苗及一株株兰花。昱伟向来很用心地经营生活,如今……真真难以启齿。他的杜会地位、他的心,他的人可以忍受被愚弄吗?
其实他真是个良人,自己何德何能匹配得上呢?德敏发现脸上已流下热烈的泪水。寒风应是刺骨、椎心的,没想到今日负荆请罪,这股寒风竟惹泪水滚热。
德敏吸了一口气,终于按了门钤;许久未见回声,果然是人未归!他果然忙碌于事业,披星戴月无非希冀在都会中有一席地位,如今他已然是个翘楚了,还是汲汲为营,努力不懈!莫怪乎母亲的疼惜和认定。
德敏拿出昱伟留给她的钥匙。这把钥匙本是非比寻常的承诺,没想到却在今日派上用场。
她第一次自己开启他的大门,他的城堡。
这座城堡德敏并不陌生,犹记得昱伟带她参观时,他领着她屋前屋后;楼上
楼下走了一圈:她发现他的口吻是平静、谦卑的;并无一般得志者的骄傲,就像他赠给她钻石时一般,并无特殊自恃,只是肯定地替她戴上。
他的肯定竟换来今天的耻辱!将心比心,如何圆场?
德敏扭开小灯,倾泻了一屋的柔和。
回想这段和昱伟交往的点点滴滴……他像一位兄长般呵护、疼惜并宠爱;不断地迁就,甚至适时的进退,不能否认对他的爱源于尊敬与感激。他在她最孱弱时适时伸出援手,给予的点点滴滴恐是今生还也还不清!
今天已经不是自己该如何面对父母的责难,而是昱伟该如何面对父母的难堪了。
德敏听见昱伟的车子驶进车库,也见到昱伟由东库楼梯间走了上来,才进客虑,他似无力地依门站立,多少风霜、憔悴一览无遗!在他平日骄傲又谦虚的外表下,态度竟掩饰得如此天衣无缝,第一次见到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德敏惭傀地自责。
昱伟看见她:“德敏?你来了?还好吧?”昱伟恢复人前时的谦卑有礼。
德敏理理神,尽量让泪水不溢出:“刚下班?”
“嗯!”昱伟走近德敏身旁,如释重负地坐下。
德敏见他舒服地伸展四肢才定下神:“昱伟!很抱歉。”
昱伟并不作聱,让德敏更是相形见绌,她又鼓起勇气:“我已经怀孕了,小宝宝是东升的。”
昱伟双眼深邃地望着德敏,使德敏鼓足勇气再说:“我没办法离开东升……”德敏语未毕已泣不成声。原来诚实是需要绝大的勇气的。
“是困为宝宝而无法离开东升,或是因为你爱他?”昱伟理智地问,像是处理朋友的感情事件一般,似乎与自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我爱他!”德敏坚定的回答。
昱伟舒了一口气,并递上面纸。
德敏用力地拔起无名指上的钻戒:“我已经没有资格保留它了……”
昱伟并不反对,静静收下德敏双手奉还的钻戒。
“求求你,成全我们吧!”德敏诚恳地要求,昱伟却似乎不为所动。
“你先回去休息吧!夜深了。”昱伟无力的回答。
德敏愣住了,她着实愣住了!究竟昱伟要如何处置?其实,自己是没理由要求人家了;可是,求生的念头却如此强烈。德敏讶异!原来天生的母爱、母性的本能所趋使,使得自己不断往前冲。
“我先送你回医院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昱伟半强迫地将德敏架上车,把她送回医院。
“Alex!你的外线电话,是一位吴东升先生,指名一定要找你。”杜敏清晰地向昱伟报告。
昱伟一贯不见喜怒的口气接了电话,并依约午休时间见面。
午餐时刻,酉餐厅内应是高朋满座,昱伟特地选了这家格调高雅且不喧哗的餐厅。
昱伟走近餐桌,东升已起身迎接。
两人免除了许多客套话,东升一见昱伟便单刀直人:“为什么不成金我们?”
“是吗?”昱伟不卑不亢地反问。
“德敏漏夜恳求你,你却半点不通人情……”东升露出不悦的神情。
昱伟见东升怒不可抑,才慢条斯理考虑回话。“其实,在订婚后,德即若离,时而刻意躲避,我就略略得知端倪……”昱伟像捉到把柄不放似地又道:“尤其前些时日,你和德敏在办公室楼下纠缠不清,我从德敏的神情已经看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苦苦相逼?”东升老大不客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昱伟似笑非笑露出诡异的脸色,着实令东升不知所措。
“A餐一份。”昱伟不顾东升的反应,迳自向侍者点了一份午餐。
不久,午餐送来,昱伟大快朵颐地享受着,丝毫不受东升及外界情绪上的干扰,令东升更怀疑。
“要不要来杯咖啡?”昱伟问。
东升见他三两下迅速解决午餐且吃得律津有味,没想到他还有心情呼朋引友,共饮咖啡。
东升忍住怒气,摇摇头。
“好吧!不要,算是弃权。waiter!来杯曼爪咖啡。”他叫道。侍着送来咖啡后,昱伟不加糖亦不加女乃精,饮下一口,才道:“你继续说吧!”他的老板作风显然又搬上抬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