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钧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挑眉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他接下他的战帖。
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赵司钧又拿出来一瓶,赵司睦从他手中接过酒,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倒,赵司钧也不阻止,在一边端着酒杯浅饮,像司睦这样的人要放任自己醉一场并不容易,所以他纵容。
侧头看了一眼,他发现自己要在不醉的情况下灌醉司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司睦看样子今天是决心一醉了,他好奇他是因为什么事。
放下酒瓶,里面还剩下一半,赵司睦微红了脸颊,目光依旧清明,“你跟馨怎么样了?”
咽下口中的酒,赵司钧的脸上浮现一抹轻愁,“我们打算先订婚。”
“早该订婚了。”赵司睦又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口。
不想再谈这件事,赵司钧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你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赵司睦摇摇头,“我还没有醉不是吗?”
赵司钧放下酒杯,从他手中拿走酒瓶,赵司睦让给他,起身去他的酒柜里找酒,回来发现那一瓶也见底了,他笑,“我打赌,我们喝不完这一瓶。”
“我也赌喝不完。”
赵司睦毫不意外,“似乎我们很少产生分歧。”
赵司钧扬眉,“那我赌喝得完。”
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一直到还剩下最后一口,赵司睦推给赵司钧,“最后一口,喝完你就赢了。”
赵司钧倒进沙发里,“我不行了。”
赵司睦有点无趣地放下酒瓶,“果然是喝不完的。”
“……”
两个人都不是感性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知道在哪里需要停手。
房间里渐渐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沙发上侧躺着赵家两兄弟,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明明有床,却宁愿分睡沙发,只是现在他们长大了,沙发上再躺着他们两个显得有些狭窄,不过没有人在意。
第二天两个人几乎同时醒来,赵司钧看赵司睦揉着眉心,昨天他比他喝得多多了,“你睡会再回去吧,我让秘书准备早餐。”
“不用了,我回去换身衣服也该上班去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只是宿醉初醒,头痛是避免不了的。
赵司钧想了又想,有个问题还是决定问一问:“有没有兴趣回来上班,你知道这是爸爸的心愿,职位你可以任意挑,哪怕是董事长的位子。”
赵司睦微笑着起身,扯了扯身上有点皱的衣服,他的眉也皱了皱,有点无奈地放开衣角,“能借件衣服吗?”
换好衣服出来,大哥还在门口等他,赵司睦走到沙发边拿过自己的外套,“职位从来不是我在乎的,等哪一天公司要倒闭了,我非回来不可再说吧。”
经过赵司钧时他又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帮老头子好好管理公司,千万不能让它关门大吉了,大、哥。”
赵司钧靠着门框,“你不打算告诉我昨晚是为了什么?”
赵司睦继续往前走,“为了一个女人。”
赵司钧错愕地转头,最不可能的理由居然就是理由,没想到有一天也能从司睦口中听到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赵司钧几乎要鼓掌了,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他的弟弟最善于伪装,而她居然能够把他逼到但求一醉的地步,太了不起了。
赵司睦叹息,或许吧,或许。
第6章(1)
下班的时候天空中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早晨出门还是晴空万里,幸好安絮有时时刻刻带把雨伞在身边的习惯。
明明说今天是晴天的,撑开伞,安絮有点愤然地走进细雨里。
街上有许多奔跑的行人,来的往的,安絮在他们中间悠哉悠哉,这场雨下得真没道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每天必经的那个分岔路口,安絮想了想,那一次,她好像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吧,然后在那条路上看到了司睦心理咨询室。
像这场雨一样,一切都没有预兆,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红灯又变成了绿灯,安絮穿过马路,对行人来说,人生是没有黄灯的,任何时候都没有。
她继续往前走,脑海里尽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然后就看到了赵司睦。
他就在她的前面,与她隔着十来步远的距离,没有撑伞,他的灰色西装上有一些小雨珠,渐渐有增加的迹象,他走得很慢,慢得像是在雨中散步。
行人从他身边匆匆经过,都要不自觉地看过去一眼,这个男人是遇到了什么失意的事吗?
不知不觉安絮停了将近一分钟了,她觉得她跟赵司睦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远了一点,叹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抱怨今天这场不受欢迎的雨。
头顶突然多了一片粉紫色的天空,赵司睦错愕地回头,目光愣在伞下的秀颜上。
安絮把手伸出伞外,雨丝很快吞噬她的指尖,晶莹的雨珠停在白皙的肌肤上,她呆了一下,雨好像下得比先前密了些。
收回手,她又在衣服上擦干,不过不是她的。
赵司睦看着衣襟上的湿手印,为什么这个人做这些事从来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他已经学会不那么吃惊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还是走得很慢,安絮先打破沉默:“听说下雨天不撑伞还在外面走,脑袋会进水哦。”
赵司睦微笑,“是么?”
“不知道,”安絮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小时候我不喜欢撑伞,书包本来就很沉了,妈妈还非要塞把伞进去,每次她一转身我就把伞偷偷拿出来,安飞看到了就说下雨的话他绝对不跟我共伞。可是真的下雨了他又会等我一起回家,举伞的手还尽量往我这边靠,结果回到家他自己却淋湿了。有一次我跟安飞吵架了,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放学时突然下起大雨,我在教室门口等安飞,可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来,我就淋雨跑回家。回到家,爸爸一边给我擦头发一边说,下雨天不撑伞的话,脑袋就会进水。我抓住爸爸的手,非要他把我的头发擦得一丝水汽也没有。
“头发刚擦干安飞从外面冲进来,跳到我面前怒冲冲问我跑哪里去了,原来他一直在自己班的教室等我。后来我给安飞擦头发,我跟他说,下雨天不撑伞的话脑袋会进水,他却说,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相信。”
赵司睦以为她会哭,所以一直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安絮说完微微低下眉,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终于放下心来。
上一次她流着泪的脸还会不时地盘旋在他的脑海,把她弄哭他觉得罪不可恕,为此他怨恨那样的自己。
安絮抬起头,刚好撞上赵司睦的视线,目光交织片刻,赵司睦温柔地笑开,“我不觉得那是笨蛋。”
安絮一愣,随即笑着看向前方,“是么?”
赵司睦没有应声,安絮没有等到他的回话也不再说话,周围的空气慢慢地沉淀下来,与他们一同沉默。
两个人安静地走下去,没有人问这是要去哪里,或者这是要去做什么,他们只是在同一把伞下,撑伞的人往哪边走,另一个人就跟着往哪里走,也许是去一个未定的地方。
安絮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掌舵手,她暗暗地留心赵司睦在他们之间刻意留出来的距离,一路走来他永远与她保持两个拳头远,她靠近一点点,他会立刻退开她靠近的距离,走了这么久,一直如此。
安絮干脆停下来,“赵司睦。”
赵司睦微讶,“在。”
安絮斜着眼睛看他,“我身上是不是有刺?”
“怎么会这么说?”他不解。
安絮指指他们中间,“我身上要是没有刺你为什么非要离我这么远?两个人共伞,中间还能淌条河,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就是这样。”安絮把伞换到另一只手里,空出的手往那只手的手臂上轻轻一抹,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朝赵司睦的脸上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