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在笑,“那当然,你期望朋友把每件事都对你坦白?十岁时我想做报童赚外快,十五岁时我的愿望是做一个作家你都想知道?”
“你第一个爱人是谁?”他忽然问。
埃在想一想,“中学一个插班生,美国华侨,高大英俊,读了一个学期,学会一点中文就走了。”
“有无通讯?”
“没有,班上所有女生都喜欢他,哪里轮得到我。”
“你习惯把盼望藏在心底?”
“不然怎么办,自小渴望有能干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友爱的兄弟姊妹,舒适家居,漂亮衣着,随后又希望得到出类拔萃的男伴一辈子在想。”
埃在长长吁出一口气。
刘少波只是微笑。
“小女生全部不切实际,盼望太多。”
他说:“我还有一件礼物。”
化敌为友
刘少波取出一本书。
埃在一看见封面不禁哎呀一声,原来是一本中英对照的《上海旅游指南》。
“谢谢你。”
“由美国人书写,持平公正,对你会有帮助,象购物要往南京东路之类。”
“刘小波,很高兴可以与你化敌为友。”
“我亦有同感。”
埃在振作地吃了一卷粢饭。
“福在,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找到工作了?”
“可以说是面试。”
“祝你成功。”
“你要当心。”
“我懂得照顾自己。”
他把一只皮套子放到桌上,一看知道是件武器。
“这要来做什么?”
“护身。”
“这不过是一把匕首,你应赠我自动步枪。”
“拿着。”
“我厨房也有生果刀。”
刘少波把皮套子缚在她小腿上。
“武装的王福在。”
埃在把匕首除下放抽屉里,“但愿任何女子永远用不着这类东西。”
“我三天就回来,一定可以送行。”
“少波,你个人前程要紧。”
刘少波点点头,福在送他到门口。
他忽然转过身来,同福在说:“以后,就看彼此有无缘份了。”
说完他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啊,不是没有男性身她示意,福在觉得宽慰。
随即又笑了起来,刘少波不过是一个大男孩,作得准吗。
她收拾行李。
不需要带太多杂物,南京东路一定什么都有得供应。
电话铃响起来。
是周子文的声音:“你在家?我马上来。”
他回来了。
也一定看到辞职信。
埃在答:“我到公司来好了。”
“我已经在车里。”
“那么,我到楼下等你。”
埃在不愿意与他独处一室。
她不想他误会。
正在这时,她的电邮有回覆,福在急不及待去看结果。
那个戚先生这样说:“不错正是这枚指环,宝石奇异的深粉红色像是一方小小烙印,今天,它辗转到了你手中?那日,美芝当着我把它还给周子文,我不会忘记他惨痛的神色。”
第二十章
埃在抬起头来。
她得下楼去等周子文。
埃在拉开门,已经来不及了,周子文已经站在门口。
他行动竟是那样迅速。
周子文脸色比平时更加灰暗,五官扭曲,福在看到他眼神中不置信与悲忿神色。
“福在,你要离开我?”
埃在连忙说:“我只是离职。”
“你去什么地方?”
“我从前做的季氏出入口公司图北上发展,我去做开荒牛。”
“那种小鲍司——”
“正适合我呢。”
他坐下来,月兑下外套,解除领带,一身倦容。
“福在,你怕人说话可是,我派你去东京,以你的聪颖,一下子可以上手。”
埃在坐在他身边,温和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他一呆,低下头去,像是一具提线木偶忽然乏力歪倒一角。
饼一会,他自裤袋取出扁银酒瓶,旋开盖子喝一大口。
之后,他轻轻问:“可是有了别人?”
屋里只得他们两个人,照说,福在应该有点顾忌,可是他却没有那种感觉,他握住周子文双手。
“没有,子文,接着十年八载,我也无暇想那些。”
“请给我一大杯滚烫黑咖啡。”
埃在进厨房做咖啡给他。
礼貌拒绝
他捧着杯子缓缓地喝,面孔泛着油光,终于他叹口气,“我不是英俊小生。”
“须眉男子,你不靠脸吃饭。”
他说下去:“自高中起,我已知不讨女孩子欢心,那时我比较肥胖,样子更加蠢钝,学期结束,我鼓起勇气,约会女生到毕业舞会。”
埃在小心聆听。
邻居有母亲骂孩子:“还不快做功课,想拖到什么时候?”
接着是打藤条的声音,孩子哭着躲避。
埃在站起来关窗。
周子文继续说:“舞会那天,我上宿舍接她,她的室友告诉我:‘周,她说对不起,她与基斯杜化出去了’为什么不亲口同我说?‘她怕不好意思。’”
埃在由衷同情,沉默无语。
“不去,不要紧,拒绝一个人,也是自由,可是,为什么处理得那么恶劣?可以做得比较合理一点呀。”
“当时你们都年轻。”
周子文用手抹一抹面孔,“我收到极端伤害。”
他站起来,放下帘子,小客厅里光线暗下来。
“你看月枚,她多么放肆狂妄。”
“月枚是有她不对之处。”
周子文沮丧走近福在,“现在,你也要离开我。”
“子文,我们仍是朋友。”
“这是拒绝最礼貌的一种说法吧。”
他的双手,搭在福在的肩膀上,渐渐收紧。
照说,福在应该害怕,可是他却十分镇定。
周子文忽然说:“你在打探蒙美芝的事。”
埃在点点头。
“你怀疑什么?”
埃在很坦白,“一个不嗜酒的人,怎会醉酒驾驶?”
“因为她受到刺激,当晚,喝了许多。”
“何种刺激?”
“她的新男友一直有情妇,被她发现,她不能接受事实,当晚,她叫我去酒馆接她,被我拒绝。”
“子文,这是真的吗?”福在吃惊。
那戚先生隐瞒了自身的过失。
“福在,我间接杀害了她。”
埃在急说:“她已与你分手,不是你的错。”
“福在,我始终还有自尊,我爱自己多于爱她。”
他靠在沙发上长叹。
埃在蹲下来看着他,“我知道月枚伤透你的心。”
他点点头,“月枚与日本人在一起已有三年多。”
“你一直假装不知道。”
“我不停满足月枚金钱上需求,她与日本人用的毒品,间接亦由我供应。”
周子文声音有点呜咽。
埃在紧紧握住他双手。
“我应当把她送往戒毒所。”
“月枚是成年人,她懂得取舍。”
“我没有勇气,我怕她更加恨我。”
总不提防
这时,周子文忽然乏力,他倒在福在肩膀上,啊,药力发作了。
埃在吁出一口气。
她轻轻扶周子文打横躺沙发上,他一侧头,继续憩睡。
这是福在第二次在他饮品中下药,他总是不提防她。
她不是要加害于他,她只想他好好睡一觉,舒缓紧张的神经,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只不过十来个钟头。
药还是月枚给福在的呢,小小一只锌铁盒子,六颗药丸,以后还可以再用几次。
埃在叹口气,静静走到一角,拨电话到公司。
她找到秘书:“请派司机来我处接周先生,他喝醉了。”
“知道。”
她立刻去吩咐人。
片刻又返来,“他自美国回来直接到公司,看到你辞职信发呆,同我说‘是嫌我长得丑吧。’我回答:‘王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他奔下楼去……福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那样好的人,打亮灯笼没处找。”
埃在不出声。
“可是对爱情仍有憧憬?”
埃在哑然失笑。
“真傻,年纪不小了,还想走到什么地方去?”
埃在忽然轻轻哼一首歌:“我只是一叶浮萍,四处漂泊去觅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