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在把事情说了一次,刘少波立刻明白,她已决心离开周子文。
他纯是替她高兴,并非为自己。
从第二次看见她,他就由衷喜欢她。
男性为什么对某一个女子钟情,是十分直觉的事,福在的脸形身形声线,内向个性,她的遭遇,以及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像握紧双手以前垂头,都特别吸引。
他总是趁她不留意时目不转睛那样看她。
她皮肤白晰半透明,脸颊上看到到微丝血管,这样一张面孔,却经常遭掌掴殴打。
他为她深深叹息。
这时,福在斟出啤酒。
刘少波愉快地说:[庆幸,祝福。]
[谢谢你。]
少波想起来,[旧同事告诉我,你把一笔巨款捐给儿童医院添置仪器。]
[是,像那种手术后种到病童脑子里继续杀死癌细胞的微型放射性装置。]
[你很慷慨。]
[那原不是我的钱财。]
少波忽然说:[其实,这世上所有财物都不属于我们,我们在活着时候用,身后不得不让给别人循环再用。]
他说的那样轻浅科学,其实是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所以你那样豁达。]
[难同你比呢,我未必会把到手的大笔款项捐走。]
埃在微笑。
没好新闻
少波看着她说:[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我又开始心惊肉跳,你嘴里没好新闻。]
[这是真的。]他笑了。
[请讲。]
[福在,照说,惯用毒品的人,对分量很敏感。]
埃在立刻觉得她胃液开始惊惶地窜动。
[很多人以为他们不珍惜生命,其实他们最贪图享受,他们不会无故牺牲。]
埃在用双手掩住胸口,她觉得十分不适。
[警方发觉他们两人均注射过量海洛英,但是,经过检查,他们平时并不采用注射方式。]福在轻轻走到厨房,取塑料带,把头探进去,开始呕吐。
她不想弄脏地方,所以几乎把整个头都伸进袋里,不停呛咳,像打开水笼头似的,把胃里一切吐得干干净净,去尽毒素。
少波轻轻拍着她背脊。
埃在把秽物包好,扔进垃圾桶,洗干净双手面孔,坐下喘息。
少波讶异,多么诡异地整洁的一个女子,竟把一个肮脏尴尬的场面控制的那样好。
一看就知道王福在惯于照顾自己,一切不假人手,既可爱又可怜。
小时候,她绝对是那种摔破膝头后自己爬起来并且贴上药水胶布的孩子。
她累了,面色苍白。
埃在轻轻问:[你说有可疑?]
少波答:[不知道,这是警方的责任。]
[警方已作出裁判。]
刘少波点点头。
他斟出一杯暖水让福在喝下去。
埃在叹口气,[我想休息。]
[明天再来看你。]
[出门前大家吃顿饭。]
少波答:[那是我的荣幸。]
他紧紧握住埃在的手一会,然后告辞。
必上门,福在发觉刘少波带来的猪排饭又没有人吃。
她累极倒床上睡着。
半夜十二点多醒来,电脑上有许多留言,福在以为是周子文找她,迟疑一下,坐下查看。
第十九章
不,不是周子文。
留言析上这样问:“是谁想知道早逝的蒙美芝消息?”
埃在怔住。
她立刻回覆,“我,我叫王福在。”
“你是她同学?”
“不,我不认识她,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在旧金山的同学,我姓戚。”
“戚女士,我想知道关于蒙美芝一些事。”
“为什么?”
“因为,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叫周子文的人。”
“啊!”对方立即明白一切。
“可以谈下去吗?”
“有什么事,你大可问周子文本人,应该已届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吧。”
埃在不知讲什么才好,几句话下来,已知道这位戚女士十分聪慧。
“在背后打听人家私事,不大好呢。”
埃在鼓起勇气,“美芝车祸,是宗意外?”
“你说呢?”
“美芝酗酒?”
“最多半品月兑啤酒。”
“她当晚醉酒驾驶?”
“体内酒精含量的确超过标准三倍。”
“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驾驶吗?”
“警方说这正是意外原因。”
“你俩亲厚?”
“无话不说,美芝没有兄弟姊妹。”
承受后果
“慢着,”福在想起,“你住在哪个城市?”
“我家在旧金山已有五十年。”
埃在问:“你一直没有离开?”
“没想过冒险。”
“我想知道,美芝同周子文的关系。”
“他俩本已订婚,后来有人加入,美芝想同他分手。”
“那人是谁?”
“我。”
“什么?”福在跳起来。
“我姓戚,是先生,不是女士,是你一开始就叫我戚女士。”
“原来如此,对不起。”
“不碍事。”
“你是那第三者?”
“可以这样讲。”
“发生什么事?”
“美芝把订婚指环还给他,三天之后,就发生致命车祸。”
埃在怔住。
想离开周子文的人,都得承受后果。
王福在也会是其中一个。
她用手捧住头。
对方见她不再回答,便问:“你累了?”
“是,我很疲倦。”
“如果有怀疑,感情不宜持续下去。”
这位戚先生也是专家。
“在你印象中,周是否一个凶恶的人?”
“刚相反,他对美芝处处容忍,尽量挽留,可是,感情这件事很难说。”
蒙美芝碰到比周子文更好的人。
“车祸那一天,周子文在什么地方?”
“据警方说,他在家里。”
“可有人证?”
“有,他的一个同事,因失恋到他家,一边喝酒,一边诉苦,自晚饭时间到翌日中午,一直没有离开。”
“证人可是烂醉如泥?”
“不,他坚持他清醒。”
“你可有细究?”
“当年我是法律系学生,我尽了力气。”
“今日你已是一名大律师?”
“我在大学教书,去年,我与一班学生重新研究这个案件,所有细节都没有遗漏,结论仍是意外。”
“那么,也许确是意外。”
“我心里觉得不忿。”
“至亲觉得痉,往往否认事实。”
他沉默一会,似在叹息。
“十年了,可有成家。”
“孑然一人。”
呵。
“应该开始新生活,美芝会希望你快乐。”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多谢你解答我的疑难,有无忠告?”
“离开周子文,这人阴暗面太深。”
埃在关上机器。
她伏在书桌上一会,半晌抬起头来,发觉出了一身汗,衬衫粘在背上,一股腥气。
她连忙站到莲蓬头下冲洗。
耳畔像是听到月玫的声音诧异地问:“你当周子文是好人?”
有事隐瞒
月玫知道多少?
周子文又有否怀疑王福在知道得太多?
埃在更衣,躺到床上,累极入睡。
醒来的时候,发觉半身压在右臂上,仍然是同一姿势,肩膀麻痹。
她挣扎起来。
门铃一直不停地响。
埃在去看门,不禁啼笑皆非。
“刘少波,又是你。”
“昨夜的饭你没吃吧,今晨我带来白粥。”
一见福在,他吓一跳,[昨夜刚有起色,今晨你却印堂发黑,发生什么事?]
是,福在知道她的脸色坏得不能再坏。
但她不想对刘少波说太多,他是外人,他不牵涉在内。
刘少波把粥加热递递到她手中。
“少波,你一定有理重要的事要做吧。”
“照顾朋友是当务之急。”
埃在是他的朋友吗,即使是,会不会有人对朋友那么好。
埃在坐下,用笔勾了一小幅图画。
刘少波过来看见,“咦,是一枚指环。”
埃在轻轻着色。
“是一颗红宝石,可是实物大小?”
埃在点点头。
“呵价值连城,我可负担不起。”
埃在假装没听懂,她用扫描器把图画电传给那位戚先生。
刘少波看着福在,“你有多少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