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打情骂俏,取材可怕。
不料月玫与桑原愈说愈兴奋。
桑原说:“我力气比你大,一动手,掐死你。”
他们认真起来,月玫双眼水汪汪,“要做得不像他杀才好。”
“灌醉你,把你推进浴白溺毙。”
月玫不甘示弱,“你爱潜泳,在水里你会意外迷失方向沉下海底。”
“你从楼梯顶滚下折断颈骨。”
“你——”
埃在实在忍不住:“先生,小姐。”
他俩哈哈大笑。
桑原说:“福在害怕。”
月玫答:“别小觑她。”
“家父自幼教我,看低女人,足以致命。”
吃完了饭,月玫与桑原像二人三足般缠在一起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埃在喝多了,想吹风,不料脚步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双膝擦破流血。
已经遍体鳞伤,还得雪上加霜。
这时,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扶她起来。
埃在连忙道谢。
那人截住一部街车扶她上车,福在这时抬起头来,发觉他是熟人。
那人是保险公司调查员刘少波。
那年轻人一言不发,见福在坐稳,替她关上车门,默默看着车子离去。
埃在已经豁出去了,她捂着疼痛的膝头,这人不似来害她的,是祸,也躲不过,她的前途反正已经漆黑。
一连三天,月玫都没有回家。
佣人有事,开始请示福在,她似成为周宅管家。
月玫一定是与桑原在一起。
终于,月玫出现了,她的皮肤,头发,指甲,都变得干枯粗糙,一进门便吩咐佣人叫美容师到家服务。
月玫嘴角溃烂,舌头上有紫血泡。
埃在暗暗吃惊。
月玫喝着蜜水,手臂上一搭搭瘀青,可是她不觉痛痒,反而咕咕笑。
埃在忽然明白了,“月玫,你与桑原用毒品。”
月玫点头。
“月玫,不可。”
“你懂什么。”
“月玫——”
“这几天我快乐似神仙。”她打一个哈欠。
“月玫,这日本人原不是好东西。”
第九章
月玫笑,“好人,坏人,王福头的世界只分两种人,不是好人,就是坏人。”
她上楼去了。
埃在一个人扼腕叹息。
同情担心月玫?不不,不如为自己发愁。
埃在收拾行李,月玫却在房门口出现。
“现在不能走,做完那件事才放你。”
埃在索性说:“你讲吧,怎么做。”
月玫想一想:“照原定计划,他生日,你请客,灌醉他,把他哄上车子,坐在驾驶位旁边,其余的,有我。”
埃在看着月玫,“这件事之后,我与你再也没有纠葛。”
月玫答:“从此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再认得我。”
“好的。”
月玫与福在击掌。
月玫取出一叠钞票给福在。
“不要。”福在厌恶地缩开。
“别倔强,你的鞋底都磨穿了。”
月玫撇下钞票。
佣人在门外说:“太太,按摩师等你呢。”
月玫出去了,福在看着脚上鞋子发呆。
廉价鞋一穿即坏,款式颜色都简陋抄袭,月玫一眼看穿。
对她来说,单纯的王福在就像透明一般。
稍后女佣捧来几只鞋盒子,“王小姐,太太请你试穿。”
全是名牌原封不动新鞋,原来月玫与福在同样穿六号鞋。
她俩一直有若干共同点。
埃在一声不响。
饼一日,周子文做成功生意返来,情绪很好。
他签妥好几笔合同,与同事饮宴庆祝。
月玫懒得理会,藉词避开,并不参与。
深夜他回来,看到福在站在露台,他敲敲玻璃窗。
埃在转过头来,“下月一号,是你生日?”
周子文诧异,“你怎么知道?”
“月玫告诉我。”
他感叹:“三十八足岁了。”
才三十八?周子文看上去似四十八。
他比真是年龄老成得多。
“我比月玫大一截,所以格格不入。”
埃在微笑说:“我从前工作的地方,像你这样年纪的男子还自以为精壮,正在为升职及追求女同事烦恼呢。”
他坐下来,“福在你与月玫完全不同。”
埃在双臂抱在胸前,感慨地说:“她自小是个美人。”
周子文挑了别的题目:“这次到中东,只见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回到家里,连冷热水都觉感恩。”
“啊。”
“因此把小小不如意都丢在脑后。”
埃在点头,“有智慧的人才会这么想。”
周子文忽然说:“福在,你在我身上仿佛看到许多好处。”
“因为你是一个有大量优点的人。”
“不敢当。”
埃在数出来:“勤工,负责,爱家,爱妻,对朋友也忠诚,你是上等人。”
周子文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埃在看着他晒成紫棕的脸皮,鼓起勇气说:“你生日那一天,我想做几个菜请你。”
周子文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十分盼望吃家常菜。”
“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立刻学做。”
“每种菜式都受欢迎。”
他绝不挑剔,这也是好处。
第二天,月玫嘭一声推开福在房门,喜孜孜问:“约好了?”
埃在点头。
“没想到你行动迅速,这才是当年勤工好学的王福在呀。”
埃在啼笑皆非。
她把收拾好的小小行李箱拎到门背后。
月玫拉住她的手,“不要走,我,桑原,你,三个人一起住这间屋子。”
太无耻了,竟有这样想法。
埃在知道她眼睛里有愤怒不满,故此不想正视月玫。
“福在,你打算走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
“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无依无靠,抛在外头,岂不危险。”
埃在喃喃自语:“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子。”
“福头,你真的要走,我帮你租房子。”
“不,你已经帮得我足够。”
月玫像是没听懂这话,不以为忤,反而笑说:“现在可没人殴打虐待你了。”
说得也是。
月玫跟着揶揄福在:“此刻你大可做仁人君子了。”
埃在忍不住问:“你跟那桑原,会得长久吗?”
月玫一怔,站起来,吸一口气,缓缓背过身子。
“你不说,我也明白。”
埃在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能够快活多久就多久。”
“你看得开就好。”
月玫嘴硬,“为什么看不开,你也见到,那班女学生对他垂涎欲滴。”
形容得真好。
埃在说:“既然如此,维持偷情现状,又有什么不好?”
月玫趋近福在,自齿缝里迸出嘶声:“我看见他就讨厌,他的手碰到我,我会发抖。”
她汲(应该是足字旁)着高跟拖鞋出去。
埃在用双手掩着脸。
帮凶,她是帮凶。
王福在与李月玫手拉手,一起走进黑暗的隧道里。
埃在默默安排菜式。
她听见月玫对佣人说:“你们都放假吧。”
仆人听见假期二字,都兴高采烈。
月玫又对周子文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顿家常菜。”
周子文开心说:“我准晚上七时回来。”
埃在双眼憔悴无神,独自站在露台,看到蓝天白云里去。
月玫叫她:“有话同你说。”
她先给福在一份文件,“今晨到亚美保险公司把我保险单上受益人名字换上王福在。”
埃在一怔,“为什么?”
“我亦无亲无故。”
“周子文呢?”
月玫冷笑:“他不会比我活得久吧。”
“还有你的好情人。”
月玫抬起头:“我跟他,也是肉身缘分,肉身不在了,也就不必惦念了。”
埃在没想到她想得那么透彻,不禁恻然。
“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是受益人。”
月玫收好文件,取出一盒药丸,放在福在手中。
她嘻嘻笑起来,撮起嘴唇,像是不知要亲吻什么人。
“放两颗进酒杯,无色无嗅无味,这是男生专门用来迷晕女友用的GHB,胜在当事人第二天一丝记忆也无。”
不知什么令月玫畅快,她仰起头哈哈大笑,似花枝乱颤,一双吊坠耳环像打秋千般两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