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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太太的情人 第10页

作者:亦舒

志厚硬咽着退到角落,仍然不愿放弃,他继续唱:“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太滑稽了,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又哭又笑,心中舒服得多。

周炯还没有来,在喧哗中,他听到电子手账响,志厚查看留言,原来周炯临时需到现场查案,给拌住了,失约,她万分懊恼。

志厚轻轻答“缘分。”

酒醉饭饱,又宣泄了情绪,志厚也爱上梅子酒吧。

他回到家,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说话声音。

语声低柔婉约,隔着轻笑声,传人耳内,无比舒服熨贴。

是谁?

他把房门打开,走出去探测,只见走廊另一头的客房门留着一条缝,蛋黄色灯光透出一条线,呵,克瑶在家,且有人客。

他无意窃听,但是小理诗声音传来。

每次检查。都躺在床上。身体经过一条信道,接受磁力素描,在新闻报告健康须知之类的片段看到,仿佛只是三两分钟的事,其实整个过程需要漫长的四十分钟,我往往闭上眼睛听音乐。”

“你听什么音乐?”

“我自备海费兹小提琴演奏,请看护放给我听”

克瑶笑答“你真好品味。”

“克瑶姐,你又听哪种音乐?”

“有首流行曲,叫‘告诉我你真正渴望什么’

我十分喜欢其中一句,那就是‘告诉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么’十分有意思。你(此处缺若干字)世界和平、身体健康……都怕折福,不敢说出真正愿望。”

志厚听得呆了。

克瑶的声音有点憔悴,像他一样,她也对着一个孩子倾诉心事。

只听得小理诗问“克瑶姐,那么,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克瑶不假思索地答:“男欢女爱。”

“呵。”

“对不起,理诗,你是孩子,你不懂我的盼望。”

“咦,我们忘了关门。”

“那么,快把门掩上,免吵到志厚睡觉。”

理诗说“我刚才进来时,看到他外套鞋子。”

克瑶说:“志厚神出鬼没,只回来睡觉。”

志厚心想:彼此彼此。

这时,门掩上了,那一线淡黄灯光消失,语声也不可闻,他们又再各自生活。

志厚仍然站在房门外发呆。

这简直已臻老庄境界: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半晌,他才缓缓回转房内。

他找出那首流行曲,放出来听

“告诉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么——”

电话来了,周炯十分歉意“有一宗谋杀自杀案需要处理。”

“谁被杀,谁自杀?”;

“因爱生恨。”

“嗯,太爱自己,太恨对方”

周炯问:“你可有去梅子?”

“有,等了大半小时。”

“对不起,真没想到好好上个约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在听什么歌?”

志厚关掉音乐,“我们改天再约吧。”

“也好。”

他做梦。

辗转间成珊走近,朝他耳朵呵气,他扯住她秀发,她呼痛,两人笑倒,宛如昨日。

在梦中,她仍然爱他。_

他周志厚心底真正真正渴望的,也是男欢女爱。

第二天一早,早报港闻刊登昨晚那宗大新闻。确是一单谋杀自杀案,一男一女,两个大好青年。

他掩上报纸。

志厚意外,他看到任南施出来跑步。

他觉得鼓舞,表演了一个侧身翻。

一路上三人如有默契,都没有多话。

他发觉南施把头发剪短,齐耳,比从前轻松,这象征她一种决心。

回家途中手提电话响,是公司有人找他,小小显示屏上只有“骇客”两字。

周志厚实时魂飞魄散,第一速度赶回办公室。

一进门大家迎出来笑说:“生日快乐。”

原来是罗承坚替他做生日。

一只巧克力蛋糕足足有半张桌子大,随便谁都可以享用,客人上来也自动切一角当点心。

电邮里有姜成珊留言“生日快乐。”

她还记得他生日,可是,她记得他几岁吗?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此刻他的确能够照料到自己生活,希望到了四十岁能够什么都不怕,无畏谣言、中伤、失恋、失意……

下午,罗承坚的拿手好戏来了:他抬出两箱香摈加几篮新鲜草萄,大家人手一杯气酒,草莓沾女乃油,吃饱饱,醉醺醺。

同事们合份子送他一副爱默士银制袖口钮。

志厚立刻戴上以示尊重。

承坚说:“晚上我请你吃饭,有美女相陪。”

“我约了人。”

“谁?”承坚挑战他。

志厚答不上来。

“出来!同美女说说笑笑,欢度生辰。”

“我不喜欢同陌生人吃饭。”

承坚生气,“书呆子!”

回家做什么?

总不能敲邻居太太的大门“今天我生日”还是跟承坚的主意吧。

他拉着志厚出去。

这次不是到梅子,他们在大酒店一间宴会厅吃饭,鲍参翅肚,全是周志厚最害怕的菜式。

美人珊珊来迟,已吃到美点双辉,还不见一人。志厚根本无所谓,与伙伴聊着复制人类、中东战争、校园暴力、科技发展。公司前途……十分痛快。

承坚想扩张,志厚觉得没有必要。

承坚说:“你看过‘黑衣人’第一集没有你不想做那样的特技?”

“承坚,黑衣人成为经典无关计算机特技,它的优秀剧本用人脑写成,令人回味无穷,才会绝端卖座,环主意通过计算机不会成为好主意。”,

“你不想大展鸿图?”

“承坚,扩张需要重本,一定得接纳新股东,届时一天到晚开会解释闭意见,哪有今日舒服。”

承坚摇头。

“做苦工无所谓,我最怕人事政治纠纷。”

“志厚,你也有理。”

“我们做精品,不做工场。”

“最近接了一个广告,你会喜欢,志厚,由你创造一个——”

说到这里,宴会厅门轻轻推开。

开头以为是侍者进来添茶,可是不。

一个妙龄女郎款摆极细的腰身走进来。

罗承坚见了立刻目定口呆,动弹不得。

那女郎浑身似发出一团艳光,吸引异性目光,他们两人站起来欢迎。

女郎走近,笑说:“两位好。”

承坚说“啊,你来了,请坐。”

“迟到了,对不起,咦,甜品是豆腐脑,我最爱这个。”

承坚叫她来作伴,可是却没见过她,这女子分明受雇伴游公司,没想到有这样高水平。

她穿一件黑纱旗袍,配极细高跟拖鞋,长发梳在脑后,皮肤雪白,标准鹅蛋脸,戴一副翡翠豆干形耳环,一转头,耳坠不住打秋千,两边摇晃,煞是好看。

承坚知趣地站起来“我先走一步。”

女郎笑,“你不吃了甜品才走?”

承坚其实依依不舍,不过,他自觉必须顾全大局,忍痛牺牲。

房间里只剩志厚与女郎二人。

“我叫周志厚,你呢?”

“我叫MayMay。”

“美美?”志厚不喜欢英文名字,于是寻根问抵。

“不。”女郎微微笑,“再猜。”

“媚媚。”这两个字很配她。

“也不”她吃一口甜品。

“那么,是梅花的梅。”

她又摇摇头。

中文字真美妙,有这许多同音字,都可以用作女性芳名,却完全不同意义与笔画。

“到底是什么呢?”

她回答:“是妹妹。”

“你叫妹妹,贵姓?”

“我姓林。”

志厚意外:“你叫林妹妹?”他呵哈一声绝倒,这样好听的名字,稚气天真,与古书中女主角林黛玉有同样呢称,但它的主人却冶艳入骨。

志厚不由得笑。

“今天是你生日?”

“正是。”

“你不像五十二岁呀?”

志厚一怔“r谁说我已届中年?”

“你也不像是要找女伴。”

志厚回答:“都是我老友多事。”

“你脸上一副寂寥之意。何故?”

“失恋。”

她用水灵灵的双眼看着志厚,“不像呀,你身边有好几个女子,都对你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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