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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第20页

作者:亦舒

之珊答:“有志者事竞成,家境窘逼又如何难得倒英才,大把奖学金,又可半工读。”

周元忠被她驳倒。

之珊说:“道路当然辛苦点,却是锻炼品格好机会,途中许有踌躇,将来一定更加珍惜成果。”

周元忠忽然明白了,这是她对他间接赞美。

他出身与她不同,但是她更加佩服他。

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第八章

“是,毫无线索。”

“也许,晶晶连家人都撇下了。”

“她一定需要生活费用,可能会向亲友借贷。”

之珊说:“在外国那种风景怡人的小镇,租一间小屋所费无几,在快餐店做工,拿最低工资也可维持生活。”

那天晚上,之珩同妹妹说:“公司里少了一位能干的侦查人员。”

之珊抬起头来。

“一单冒领保险金案子把我们缠得头昏脑胀,开头如有侦探把苦主的背景查一查,就不会有这种麻烦,我想在公司成立一个小组,大约一个主管两名助手,负责保安、调查、搜集证据,这组资源甚至可以外借谋利,你说如何?”

之珊张大嘴,又合拢。

“你朋友周君可有相熟的人才?”

之珊不出声。

“当然,私人公司的福利必不如政府机关,不过工作性质较有弹性,他是督察,交游广阔,请他推荐可靠人才。”

半响之珊才说:“他已辞职。”

之珩说:“啊,那多巧,请他到杨子来谈一谈。”

之珊缓缓说:“姐夫不肯做妻子下属,我想,他也有同感。”

“你与他关系如何?”

“我俩已停止约会其他异性。』

“那十划还没有一撇,不过是普通男女朋友。”

“之珩,我怕他有点骄傲。”

“他这人沉默寡言,十分实惠,我们可以商谈合作条件,倘若他不愿受薪,可以按案件折账,你说如何?”

之珊叹口气,“大家都在一家公司工作——”

“你已多日没到杨子来了。”

“难以启齿。”

“那么,让我来说。”

“之珩,你真是女中丈夫。”

“所以我家男人避得远远,屋里一个男人已经足够。』

“这些措施,都不用知会甄氏?”

之珩笑,“叫我到甚么地方去找他?”

之珩问妹妹要周元忠电话。

她亲自与他说话。

之珊十分不情愿。

一家人都做家庭事业,挤在一起出粮,像排队轮米似。

应当各自各精采,他是画家,她又是建筑师;兄在大学任教,弟是微生学专家:

之珩放下电话说:“元忠会马上来一趟。”

“我避一避。”

“之珊,没想到你那样狷介。”

之珊勉强笑,她同他的关系尚未曾牢靠到那个地步,她怕他有误会,她在乎他。

元忠很快上来按钤。

之珊同他说:“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家去。”

元忠点点头。

之珊驾车回家。

路上她同自己说:如果元忠接受杨子聘请,最多以后她不上杨子就是。

她可以到律政署找工作。

想到这里,心头一宽。

她停好车,一个人走上公寓。

单身女子,掏出锁匙到开门进屋这刹那最脆弱。

可是,叫男友陪进屋去更加危险,请客容易送客难嘛。

之珊笑了。

她进屋,关上门。

一抬头,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

之珊立刻想夺门而逃,那人已经扬起枪。

他说:“假如你怀疑这柄枪是假的——”

他朝天花板开了一枪,仆的一声,灯罩应声粉碎坠下,天花板泥灰四处飞溅。

之珊缓缓坐下。

那人是甄座聪。

他终於现身了。

“起来,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之珊沉默。

“走。”

之珊答:“我不走,要剐要杀,你在这里动手好了,反正是我的家。”

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离开第一现场,一走只有更加危险。

他终於找上门来了。

之珊开口:“我也正想找你。”

多日不见,甄已像落魄汉子,他没有理发已经很久,衣衫不整,一脸胡髭。

之珊说:“不要再错下去。”

像所有做错的人一般,他根本不觉自己有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之珩愿意买下你手上股份,你离开杨子行,海阔天空。”

“离开杨子行?”他喃喃重复。

“趁尚未触犯法律之前,放下枪,静静离去,与之珩联络。”

“杨子行根本属我所有。”

之珊看着枪嘴,隔一会才说:“既然叫杨子,怎么会属於姓甄的人。”

“只差一点点,”他叹口气,“之珊,都是你不好,害我失去一切。”

他精神处於异常状态。

他坐近之珊,把枪嘴伸进她耳孔,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紧紧搂住,“之珊,我先打死你,然后自杀,好不好?”

那口气,像是从前问之珊可要去南太平洋岛屿度假。

之珊固然害怕,但是也十分难过。

好好一个人,因有非份之想,落得今日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她杨之珊的缘故。

“放下枪,离去,我不会再提起此事。”

“之珊,你不再处上风。”

“为甚么要牺牲你自己?”

“只有那样,你才会得到惩罚。”

之珊知道无望,他憎恨她到极点。

她叹口气,“你想带我到甚么地方?”

“你自然会知道。”

之珊说:“我去拿一件外套。”

“不必了。”

“我想喝一杯水。”

“之珊,你不会再觉得口渴。”

他的声音越平静,之珊越是害怕。

“你这次又是怎样进来?”

“一把百合匙。”

之珊忽然讪笑。

“你新男友保护你不力。”

之珊问:“告诉我,王晶晶在甚么地方?”

“我不知道,去问你父亲,我不过趁那机会逼他退出杨子。”

“是你叫梅以和回来?”

“是,我并无作出承诺,纯是合作关系,她又一次误会。”

“你丝毫没有悔意。”

“不是我的错。”

一定是生命脆弱的错。

之珊略动,他的枪嘴又伸紧一点。

之珊不觉得痛,但是她发觉有浓稠液体流下面颊,伸手一模,发觉是血。

她的耳孔已被戳伤。

“之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之珊,你令我恼怒,你到底听不听话?”

之珊不出声,双臂抱胸前,咬紧牙关。

“过来,之珊,躺下。”

之珊不想触怒她,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不。”

她一直以为甄座聪不会真正伤害她,她错了。

她听到第二声枪声。

之珊惊见左手臂穿了一个乌溜溜的洞,血像自泉眼喷出·噗噗有声。

她仍然不觉得痛,但是左手完全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甄座聪的双眼充满红丝,他一定服过药,凶暴莫名,朝之珊的腿再加了一枪,他要逐寸逐寸杀害她。

之珊懊恼地想,呵,就是今日吗,真没想到。

她想起父母亲,还有周元忠,作最后挣扎。

她蹒跚奔进书房,眼前已经发黑,甄氏追住她,撕裂她的衬衫。

之珊蓦然回头,甄座聪刚好扑在她身上。

忽然他喉咙发出咯一声。

他的眼珠凸了出来,但同时四肢渐渐放软,终於,他伏在之珊身上,不再动弹。

他大力扑向之珊,没看到之珊手中握着一把薄而扁,细而长的裁纸刀,约十寸长的利刃全部插进他的胸膛。

他有甚么样的感觉,是否一阵凉意?

之珊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甄座聪的身体压住她下半身,她推开他,但不够力气。

她用右臂取到电话,但是线路已经剪断。

她整件黑衬衫已经湿透,之珊喘着气,闭上眼睛,呵这样流血很快会失去知觉,她不愿与甄座聪死在一堆。

之珊用脚蹬开甄座聪,找到手袋,取出手提电话。

她按紧急号码,“我中枪,自卫杀人,请速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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