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珊问:“为甚么不接受邀请?”
“没有时间,我稍后与孩子们说几句功课就休息了,明早八时到公司。”
是个好母亲。
之珊记得七八岁时半夜惺忪起床,时时看见母亲穿缎裙自宴会回来,首饰闪闪生光,像电影明星。
母亲不喜待家中。
之珊告辞。
周元忠来接她。
“没人知悉甄氏下落。”
“也许王晶晶知道。”
“海关没有他离境记录。”
之珊抬起头,想半晌,忽然问周元忠,“有朝我不爱你了,你会怎样对我?”
元忠一听,脖子僵硬,讲不出话来。
甚么叫做有日不爱,她今日爱他?现在?
他发呆,动也不敢动。
之珊好似没有发觉,自顾自叹息,“你会否不甘心,你可会伤害我?”
周元忠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之珊的小圆脸。
他仍然不知道怎样回答。
她爱他吗,她已亲口承认,她忘记她并没有面对面对他说清楚。
饼了几分钟,他的手足渐渐和暖,一股喜悦滋润了他的心,他吁出一口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答:“我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
之珊笑,“在这疯狂的世界里,总算也有一个理智的人。”
周元忠说:“但是像我这种人,不会在摄氏零下十度天气站街上通宵等女友,不会在她生日雇飞机在空中喷白烟写贺词,不会一手拿香槟另一手替你挽高跟鞋。”
之珊微微笑。
“你笑甚么呢。”
“但是你辞了工。”之珊笑嘻嘻。
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半响他说:“那份工作太拘束。”
之珊不再提。
她欷献地说:“你说,王晶晶可还在人间?”
“旧同事说,他们打算找灵媒算一算。”
之珊怀疑听错,“谁,找谁?』
“灵媒,有第六灵感的术士。”
之珊嗤一声笑,“迷信。”
“之珊,一些人的确拥有异常力量,可提供线索,好几次我们都得到资料,追查下得到结果。”
“像甚么?”之珊深觉怪异。
“像去年姓缪富商家中闭门失窃,我们得到指示,在指定地方找到失物。”
之珊说:“我也猜到,不是管家,就是少爷干的好事。”
“不,是小狈把粉红钻戒吃到肚子里。”
“啊。”
“这次同事想去请教相熟灵媒,却被上头阻止,理由是不能提倡迷信。”
“你可相信?”
“可以参考。”
“那么,我们去。”
“需要带一件王晶晶的衣物或用品。”
“公司里有。』
杨子行已把原有不等用房间拆卸,把大堂面积扩大,给工作人员有更大活动空间。
之珊发觉灯光亮了一倍,办公室里添增许多盆栽,气氛平和,茶水间多了一只大冰箱及一张圆桌。
这些肯定部是之珩的土意。
总务说:“王小姐的东西部在这只纸箱内,我们通知王家来取,他们久久没有行动。”
打开纸盒,之珊挑了件披肩。
在车上,之珊问:“王家为甚么不取回晶晶的杂物?”
周元忠答:“没有空,走不开,太伤心。”
“是不关心。”
周元忠看着之珊。
“他们在人前表现激动悲恸,可是私底下已知道晶晶下落,故此对她的杂物不感兴趣。”
“这也有可能。』
周元忠把之珊带到一间小小理发店。
“这里?”之珊意外。
“正是。”
他进去说了几句话,又推开玻璃门叫之珊。
一个染棕发的少妇笑着迎出来。
理发店有股洗头水杏仁味,打扫得相当乾净。
之珊以为少妇就是灵媒。
之珊看着元忠付她钞票。
少妇朝角落指一指。
之珊这才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坐在茶几逞写功课。
小孩才是灵媒?又一个意外。
只见周元忠点点头。
之珊走近小女孩边蹲下,“你叫甚么名字?”
“阮屏生。”
女孩黄且瘦,但是一双大眼睛闪着机灵光芒。
她放下功课本子。
之珊看她的书本,“咦,刘姥姥游大观园,要默书吗,背默还是读默?”
“背默。”
“你需读几次才背得熟?”
“一遍。”
“真聪明,几时发觉自己记性好?”
“妈妈说我自小就这样。”
之珊又问:“你朋友可多?”
女孩答:“我不喜欢同他们一起。』
“可以帮阿姨一个忙吗?”
女孩看母亲,少妇点点头。
之珊自纸袋取出一条披肩,“你可以告诉我,披肩主人的下落吗?”
她把淡蓝色披肩放在小屏面前。
小屏伸手触模。
有客人推门进来,少妇忙着招呼,问洗头还是剪发,熨发以及染色部正减价。
就在嘈吵的人间烟火中,小屏凝神,双手摆在披肩上,这情形真是诡异。
半响,小屏抬起头来,奇怪地说:“阿姨,这是你的披肩,为甚么问我?”
之珊呵地一声,“我弄错了,对不起,是这一条。”
她又自另一只袋中取出颜色质地差不多的披肩。
少妇走过来笑道:“周督察,我可得加收费用啊。”
周元忠说:“当然,当然。”
他立刻又翻开荷包。
这时,之珊已经对小女孩的突异能力佩服。
小屏看着王晶晶的披肩问:“阿姨,你想知道甚么?”
“披肩主人,还在人世间吗?”
小屏把披肩挪近,很快答:“在。”
之珊噗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在甚么地方呢?”
小女孩把披肩放在耳边依偎,想了很久,“很远。”
“是一个城市?”
“有许多花果,有一条小溪。”
“是否一个讲英文的地方?”
小屏不作答,她仿佛有点累。
少妇过来说:“恐怕就是这么多了,这位小姐不该带多一件披肩来混淆她。”
小屏放下披肩,“她很开心。”
之珊不禁心中有气,“一班人辛辛苦苦找她,她避而不见,且躲在一个有花有树,小桥流水好地方享清福……”
且慢,杨之珊,你不是真相信理发店里一个小女孩的信口开河吧。
之珊站起来。
大腿部蹲得酸软了。
少妇这时又去游说客人花钱:“这只药水不伤头发,贵一点也值得。”一切部是钱。
之珊拉开玻璃门。
小屏却还跟在他们身后。
之珊转头和颜悦色问:“有甚么事?”
小屏笑嘻嘻,“我看到你们两人抱着婴儿。”
之珊讶异,“呵,是吗,是谁家的孩子?”
“是你们两人生的孪生儿。”
周元忠涨红面孔。
之珊大方笑道:“唷,那多好,我最喜欢孪生儿,谢谢你。”
上了车,之珊说:“老板娘生财有道。”
周元忠答:“三年前她发觉女儿有预言能力。”
“能够预测彩券号码吗?”
“这倒不能够。”
“你可相信小屏的话?”
“海关并无王晶晶离境记录。”
“也许,用的是假护照。”
“我愿意相信她在别的国家生活舒适,月兑胎换骨,重头开始。”
之珊说:“我也是。”
两人对望一眼,已经找到主意。
周元忠凭关系找到王家这三个月的电话记录。
可是电话单上并没有长途电话号码。
“一个也没有?”
“是,毫无线索。”
“也许,晶晶连家人都撇下了。”
“她一定需要生活费用,可能会向亲友借贷。”
之珊说:“在外国那种风景怡人的小镇,租一间小屋所费无几,在快餐店做工,拿最低工资也可维持生活。”
“不过,她是一个好高骛远,十分虚荣的女子。”
“人会变,月会圆。”
“王晶晶会甘心隐姓埋名在小城打月入八百元的苦工?”
“只要一家人相爱,在一起,吃糙米也开心。』
周元忠看着之珊笑,“可见你从未闹过穷。』
之珊答:“我对物质要求不高。”
“那是因为你甚么都有了,试想想,收入不够:孩子需步行上学,没有机会学习乐器,又不能装设电脑,为着大学费用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