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波拉波拉?那是何处?”,“是南太平洋一个岛屿”,“是吗,不是你创造”,硬是不信,又问:“你会玩托罗牌?是甚么游戏”,“吉卜赛人用来算命的一种纸牌”,“我怎么没见过”,之珊被缠得慌,赶紧疏远此人。
这时忽然想起这样琐碎事来,奇怪。
拉开抽屉,井井有条,正是女子本色,有只淡蓝色首饰盒子,打开一看,是铁芬尼银手镯,随意抛办公室,亦不上锁,分明已看不入眼。
之珊取饼一看,眼尖,发觉手镯里侧,刻着字样:给c,二十岁生日快乐,R以及年月日。
这R,一定是王晶晶从前的小男明友。
不知进首饰店走过几回,终於鼓起勇气取出半个月薪水买下礼物,如今只被冷落在抽屉底。
警方有调查过这个R吗?
之珊忍不住拨电话给周元忠督察。
他听到之珊声音,十分意外,“杨小姐,是你。”
之珊开门见山说:“你查过R没有?”
他完全知道之珊所指,“那是一年多前的礼物,我们找到这个叫雷剑明的男子,他在一间家具店任职,无可疑。”
“你肯定?”
“我以肩章保证,他当晚与同事在店里开夜班。』
“王晶晶的电话单、银行账户……有无异象?”
“自失踪那日起,已无记录。”
“那么,失踪之前呢?”
“杨小姐,我们一早已仔细调查过,你愿意到派出所来喝杯茶吗?”
之珊追问:“她可有一次过提清现款?”
“没有,一切正常。”
“她的护照呢?”
“所有身份证明文件都在家里,佣人说衣物全部没动过。”
之珊气馁。
“杨小姐,你可愿协助警方调查?”
“警方应帮我调查才真,尽快还我父清白。”她挂上电话,在抽屉的暗格里,她找到一枚门匙。
这时之珊的手提电话响起。
整容所看护找她:“谈小姐已经苏醒,请来接她出院。”
之珊连忙赶去接母亲。
见到老妈那模样,也明白她为甚么不在美加做手术,只见一张面孔扎得像木乃伊,不知几时可拆纱布,无人照顾,实在不行。
医生给了镇痛剂,吩咐一番,一星期后回来拆线云云。
之珊问:“要多久才恢复自然?”
“三个月左右,但两星期内可消肿。”
即母亲尚要在她公寓内借住半个月,救命。
谈女士坚持不愿在医院休息,之珊立刻打电话到甄宅去借佣人。
之珊扶着母亲回家。
谈女士笑说:“当年我扶你学走路,今日你扶我。”
“下次找之珩。”
“之珩嫁了人,一心一意帮夫,专回娘家刮补贴,真是个好妻子。”语气不满。
“她应该如此。”
“你婚后会否有样学样?”
“我不会这么快结婚。”
“为甚么?”
“妈妈,请闭目养神。”
半夜,谈女士雪雪呼痛。
之珊问:“有没有后悔?”
“不痛不美。”
之珊叹口气,耐心喂母亲吃粥。
“甄家佣人好手艺。”
之珊不出声。
“是他贤妻林雨婷亲手训练出来的吧,没想到叫我们沾光。”
“妈,嘴巴管吃时少说话,会呛。”
“那么多与你年纪相仿的男生,唉。”
之珊忽然大笑起来,“他们?先担心考试,后烦恼工作,有的还住在父母家,嫌老妈的菜式不合口味,借父亲车子出去约会,吃饭与女友分账,要求多多,手脚毛毛,一脸豆豆,哈哈哈。”
一无是处。
“等他们成长,我都老了。”
“没有较好的人?”
“一个都没有,”之珊十分肯定,“全无脑筋,睾丸素主宰一切。”
谈雅然不由得笑出来,扯动面部,连忙掩住嘴角。
她回到床上。
这时,电话响起来。
是甄座聪的声音,“之珊,看电视,八十九台。”
之珊知道有大新闻。
荧幕映像一出现,便是血红色大字“突发新闻”。
“律师行见习生王晶晶失踪案有突破性进展,警方接到线报,据说王晶晶埋葬在雪利建筑地盘,现警方刚赶到现场发掘。”
现场记者说:“我们被围在黄线之外,不得进内,警方周元忠督察说,有无名氏打电邮到警署提供该项重要线索,警方正追查电邮来源……”
之珊忽然跳起来,披上外衣,便悄悄出门。
午夜,她飞车去近郊那个地盘。
天变了,先是电光雷,像高空探照灯在搜索甚么,然后,忽辣辣一个响雷,接着倾盘大雨。
水拨不住操作,之珊接近地盘时被警车拦住。
“小姐,请回头。”
之珊感慨,这种时候,哪里还回得了头。
她在雷雨中叫道:“我找周元忠,我叫杨之珊。”
警察用对讲机说了几句,他得到指示。
“周督察请你下车,跟我来。”
他取饼一件警察用黑色漆布雨衣,罩在她身上。
地下已尽是泥泞,发散出一股霉臭气息。
呵,与那个噩梦何其相似。
警察并没有带她进地盘,他示意她登上一部小货车。
门一打开,原来货车内部经过改装,是一座小型控制室,里边坐着两名工作人员,已显挤逼,他们腾出空位让之珊坐一角。
三人都没说话,控制员调校荧幕光线,原来映象与现场摄影机直接接驳。
只见地盘内照亮如白昼,大雨似牛筋般落下,工人正出力挖掘。
可以看到周元忠正在指挥工作人员。
之珊握紧了拳头。
这时一个人忽然说:“有了!”
之珊一颗心像要从胸膛中跃出来。
镜头推近,只见深洞底有一堆烂布。
之珊别过头去,她双手簌簌发抖。
“唉,竞葬身此处,年轻女子生前不知多计较容颜,护肤护发,你看。”
之珊怔怔落下泪来。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只见工人用担架把那一堆东西抬出来,盖上黑布。
电光石火间,之珊看到一只红漆皮高跟鞋。
她叫出来:“不是王晶晶!”
控制室人员转过头来,讶异地看着之珊,“你怎么知道?”
他开启新闻节目。
记者在现场外这样说:“王晶晶父母已赶到现场,此刻看他们有甚么话说。”
镜头推近那对歇斯底里的夫妇,他们大声哭骂:“杨汝得,你也有女儿,明日你的女儿也有同样下场!”
之珊要呆半晌才明白他们诅咒她也做路倒尸。
呵,杨汝得祸延三代。
可是之珊并不生气,她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堡作人员见她如此惶恐,给她一杯熟咖啡,之珊喝一口,略觉好过。
接着,货车门打开,有人叫她:“之珊。”
正是周元忠督察。
之珊一脸眼泪抬起头来。
“那不是王晶晶。”
周元忠讶异,“报告还没有出来,你怎么知道?”
“王晶晶品味甚佳,一向不穿那种红拖鞋。”
周元忠点点头,“你的线索很有用。”
他带她回吉甫车。
“你不该来,所有命案现场都非常可怕,连记者也不能进内。”
之珊不出声。
“回去吧,我开车送你。”
他过去同手下说了几句话,便坐上驾驶位。
大雨中两人都比较沉默。
然后,之珊双唇颤抖地问:“都会中有许多女子无故失踪案吧。”
“每年约有一二十宗。”
“大部份部难以侦破?”
周督察又答:“是,许多是悬案。”
之珊掩脸,“可怕。”
“毕业时,我在女同学的纪念册上签的句子是『慎交男朋友』。”轻轻一声叹息。
车子驶到家门,周元忠把车匙交回之珊。
“打扰你,周督察。”
他点点头,“不客气。”
之珊双腿发软,缓缓走回家门,他一直用目光送她。
回到家里,之珊倒了一杯拔兰地喝下,淋浴,躺床上。
她无法入寐,一闭眼就闻见腐臭,看见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