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看护进来找他,“利医生,一O三号病房找你。”
他说声失陪,立刻出去。
李至中轻轻说:“真没想到家亮那么忙。”
乃娟问:“你们是朋友?”
至中蓦然回头,脸上呈现复杂的表情。
她这样问,即是完全忘却李至中与利家亮的关系,同时,也等于不记得她为何撵他走。
他说:“家亮也是你的朋友。”
乃娟想一想,“是吗,我还以为在医院里,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李至中问:“完全没有印象?”
乃娟摇摇头,“他是一个十分英俊的人,见过肯定记得。”
李至中不出声。
“这是一件小事,对不对?”
李至中自私地答:“微不足道。”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知要多久才可完全康复。”
“别心急,一年半载,我陪伴你。”
看护进来听见,“那倒不用,过几天出院,回来覆诊即可,充分休息,三两个月后可以上班。”
“听见没有。”
乃娟点点头。
李至中忽然问:“乃娟,我俩怎样认识?”
“你自硅谷回来,你的职业是侦查计算机罪案,你的婚姻不愉快,到我办公室来过两次。”
“我从来没有结过婚,那女子只是前任女友。”
“嗯,我得托人详细调查一下。”
“你可累,让你休息如何。”
“不,我想与你聊天。”
看护又来干涉:“李先生。女朋友要做脑部素描了。”
当晚,同一名护士守在乃娟床边。
她见乃娟苏醒,便说:“吴小姐,原来你是婚姻辅导员。”
乃娟笑笑。
“吴小姐,请指点迷津。”
“有心事趁夜深谈几句,抒发一下情绪也是好事。”
“我与丈夫一个日班,一个夜更,很少见面,甚少对话,怕迟早出问题。”
“有子女吗?”
“有一个七岁女儿,几乎完全由保母照顾。”
“你仍爱他们父女?”
“是。”声音相当肯定,有得救。
“那么,必需作出牺牲。”
“放弃我的职业?女子总是吃亏那个。”
“调到日更,如有困难,转作私人看护,经济允可,索性休息一段日子也可。”
她沉吟。
乃娟闭上双目。
“吴小姐,多谢你忠告。”
“这是我最后一次做辅导。”
“为甚幺,可是因为这次受伤?”
“我也打算转工,你想想,我又未婚,也欠缺智能经验,不过读过几年心理学,竟振振有辞,担任起辅导员角色来。”
“吴小姐太谦逊了。”
“这几年来,虽然我尽力而为,但是,言多必失,我的意见,不一定适合别人,必然有出错的地方,别的同事给的意见,时时模棱两可,我却说得明刀明枪,更加不对。”
看护微笑,“吴小姐性情爽朗。”
乃娟说:“我打算辞职。”
“那吴小姐准备结婚?”
“可惜结婚不是职业。”
“呵对。”看护笑了。
“我一直想尝试写作,也许,辞职后写一本书。”
这时,一具仪器忽然发出警告声响。
看护过去检查,立刻叫医生。
乃娟问:“甚幺事?”
看护握紧她的手,“有发烧迹象,不怕,医生立刻到。”
乃娟实时知道情况严重,看样子她尚未渡过难关。
天微亮时,李至中也赶到了。
乃娟反而要安慰他:“不怕,这次还没见到外婆,但凡危急,外婆一定出现,彷佛预备来接我。”
李至中啼笑皆非,伏在床沿,一言不发。
到真正可以出院的时候,碧好自英国回来接她。
她把身上一件凯丝咪大衣月兑下替乃娟披上。
乃娟纳罕,“天气这样凉了?”
大家都不出声,已经十月中了。
乃娟问:“碧好,你与马某和好如初没有?”
碧好不答,怔怔地看看童年好友。
只见她只剩下皮包骨,一张面孔小得只有手掌大,新长的头发像癌症电疗病人只得一两吋长,明显看到手术后疤痕,乃娟像摔坏了的洋女圭女圭。
碧好落下泪来,掩饰地说:“我俩早已完了。”
“真可惜。”
“是,一直扮幸福,他是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我是好女人好妻子好继母。我们有个好家庭,好得不得了,人人称羡,你想想那多累,一出戏不知做给谁看,今日摘下面具,不知多愉快。”
碧好扶乃娟出院。
她对李至中没多大印象,只觉他诚实可靠,并且深爱乃娟。
碧好感慨,“条件再优秀不爱你,也不管用,兄弟个个名成利就,可是长期受人离间,音讯不通,有甚幺用,朋友聪明智能,不爱你,不愿伸手帮忙,又有甚幺用。”
乃娟诧异,“你在说甚幺?”
碧好心酸,伤及脑部,手术之后,迟钝得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机灵精乃娟。
碧好说:“乃娟,我永远爱你。”
乃娟微笑,“神经病。”
自好友眼神,乃娟也知道她的形状大不如前,但碧好不是她,乃娟觉得仍然活命,可以亭受到清风明月,已是万幸。
她递上辞职信。
上头亲自这样回话:“吴乃娟因公受伤,正在康复期闲,宜照常支薪及领取津贴,直至复原,辞职一事,押后讨论。”
乃娟有点感动。
很有人情味呀,考虑到她病中需要开销。
李至中每天下了班来看她。
乃娟精神恢复得很快,头发长了,贴在头上,像个小男孩,手术后她的前额像是窄小一点,影响面型。
她绘画,写作,累了睡一觉,做惯半仙懒做官。
至中在计算机上追踪偷窃上网人士银行户口号码的黑客,紧张忙碌,但是他总以乃娟为重。
一日下午,在网页拍卖行上看到一条徕俪设计的古董项链,坠子是一只小小新美术式张开双翼的鸽子,精美可爱,他立刻买下送给乃娟。
这叫维纳斯鸽子,双爪抓着一颗小小玫瑰钻,表示爱情坚贞。
乃娟得到礼物,甚是欢喜,天天配戴。
“乃娟,你可记得我们的老书店?”
“当然,几时一起去。”
真奇妙,她甚幺都记得,只是忘却曾经暗暗眷恋利家亮。
乃娟接着听了一个电话。
“是,已写妥三章,会电传给你们过目,请给我忠实宝贵意见。”
至中奇问:“这是怎幺一回事?”
“是宇宙出版社编辑部。”
“你从事文艺工作?”
“可以这样说,金星周刊记者要访问我,给我婉拒,只说我正打算把事情经过写一本书,那记者马上给我介绍宇宙出版社。”
“那你因祸得福了。”
“会吗?”乃娟欷歔,“从你们眼神中,我看得出自己与从前大不相同。”
至中抢先答:“是变得更好了。”
乃娟紧紧握着他的手。
她笑问:“同前任女友的轇轕搞清楚没有?”
“已有三年没来往,彼此不知所踪。”
“不会余情未了吧。”乃娟看看他。
至中微笑。
“你听过死灰复燃这四个字没有?”
至中说:“除了你,谁会看中白衬衫卡其裤。”
乃娟轻轻说“外婆说家父年轻时常常穿白衬衫卡其裤,并且忙工作忙得一头汗。”
至中点点头。
饼几口,警方叫乃娟去协助认人。
“疑犯本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忽然认罪,自认精神清晰,愿意接受制裁。”
至中紧张,“乃娟,你能去吗?”
乃娟点点头。
“不要勉强。”
“我不怕。”
至中陪她到精神病院。
一位潘督察问:“吴小姐,你可认识这个人?”
“事发之前,就并未见过他。”
“郭守威,你可认识吴乃娟?”
凶徒摇头,“我点错相,认错人。”
这时的郭某人泄了气,外型十分沉实,看上去,同一般白领阶级没有甚幺不同。
乃娟问他:“你为甚幺说有人害得你家散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