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心想了一会儿,“那也不行,我有女友被骗被弃,就是因为全无防范。”
乃娟笑了。
谭心问:“你呢,吴小姐,你会否把私蓄共享?”
“我总希望对方可以同我一样养活自己。”
谭心点点头。
乃娟叹口气。
“接着是一位李至中先生。”
李至中?名字再熟没有。
然而,这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名字:李是大姓,中是华人父母喜爱的字眼:中庸、则中、中原、中肯、中间落墨……
“请他进来。”
一见面就想起来了,正是那个时时碰见穿白衬衫卡其裤的年轻人。
乃娟笑,“李先生你好,李太太呢?”
“对不起她爽约,她忽然一声不响回洛杉矶的娘家去了。”
呵,问题不小。
“你们之间有甚幺问题?”
李至中用手揉了揉面孔,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结婚多久?”
“呃,两年左右。”
“有孩子吗。”
“没有。”
“那么,事情好办得多。”
“这是许多夫妇都推迟生育的原因吧。”
乃娟笑笑,“李先生做甚幺职业?”
“文职,毋需穿制服,但很多时在户外见客户。”
乃娟一时想不到那是甚幺工作。
他不像救护人员,那么。“可是工程师?”
“不,我自硅谷回来。”
“计算机设计师?”
“在硅谷,人人的工作都与计算机有关,我是一个私家侦探,专门调查商业罪案。”
呵,有这样奇特的职业。
乃娟好奇起来。
“在硅谷,抄袭剽窃是罪无可恕,影响大机构亿万收入的案件,我也代顾客做保安工作。”
“多幺有趣。”
“工作时间不定,因此,引起家人不满。”
“在大学你可是修读罪犯学?”
“是,兼社会学及心理学。”
“李先生,你的学问比我高深。”
他欠一欠身,“不敢当。”
“你们二人有何分歧?”
李至中似说不上来,也许他不想请她坏话。
他抬起头,看到乃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这样的眼神,叫他愿意向她倾诉。
“是我不好,我不喜欢说话,我不谙跳舞,我又不知道哪种香槟美味,到何处度假最称心快乐。”
乃娟毫不犹疑地答:“我也是,我不认为这是缺点,各人嗜好不同。”
“乃娟你真客气。”
他这次直呼她名字,她又不觉过份。
“你有甚幺兴趣?”
他模模后颈,“我喜欢阅读,闲时做几个菜请朋友。”
“啊,烹饪!”真是罕有美德。
“是,我自小由外婆带大,她做得一手美味江浙菜,我自幼耳濡目染,学会一点。”
“外婆仍健在吗?”
“托赖,今年秋季七十大寿。”
乃娟点点头。“是你的福气。”
乃娟亦由外婆带大,但是老人已不在人间,她不禁黯然。
没想到两个人生活上有那么多相同之处。
“自硅谷回来可是另有高就?”
“越洋调查一宗案件。”
乃娟微笑,“你神态不见紧张,真好。”
“习惯了,不影响生活。”
“下次,同太太一起来最好,否则,听的只是一面之词,彷佛不大公平。”
“我尽量带她来。”
每一节谈话只得四十五分钟,同小学生每堂课时间一样,因为过了这段时间,精神难以集中。
李至中走到门口,忽然转头问:“我叫甚幺名宇?”
乃娟一怔。
李可中?李则中?
她看一看记录,“李至中。”
李至中知道还需假以时日。
他说:“我会再来。”
谭心进来整理文件,“这位李先生是唯一来寻求答案的人,其余夫妇,全来吵架。”
“讲出心事,比较舒服。”
谭心问:“一个人的心事,应否诉诸伴侣。”
乃娟缓缓反问.“你说呢。”
谭心郑重考虑,“那要看对方性格如何。”
乃娟笑了,“一个人的心事,还是放在心底最最黑暗的地方妥当,不必取出共享。”
谭心抗议:“吴小姐你的论调太悲观了,这样说来,结了婚还是你归你,我归我,未免见外。”
乃娟站起来,“下班时间到了。”
“呵是,对不起。吴小姐,言多必失。”
乃娟笑,“可不就是言多必失。”
谭心有顿悟。
回家途中,汽车电话响起来。
“乃娟,我是碧好,请立刻把车子调头到舍下来一趟,有重要事找你:我家美女堂妹兆芝下个月出嫁,突觉恐惧,请你来给些忠告。”
乃娟找机会把车调头驶往马家。
“大约十分钟后到。”
“乃娟,你真够朋友,没话讲。”
电话那头清晰传来女子哭泣声,可见事态严重。
百忙中,乃娟还是到办馆挑了精美水果篮。她真的不习惯空手上门去。
碧好来开门。一脸无奈。
轻轻说:“是马礼文的堂妹兆芝,本来决定下月五号举行婚礼,忽然退缩,要取消整件事,苦恼得想自杀。”
乃娟点点头。
呵,马兆芝躺在沙发上,用一只垫子遮住脸哀哀痛哭,她穿一条小小碎花乔其纱裙子,芭蕾舞式平跟鞋,隆胸,细腰,长腿,皮肤白腻得几乎有层莹光-秀发如云,漆黑乌亮地垂在一角。
上帝创造这个马兆芝时,一定特别用心。真不公平。
“兆芝,再哭,眼珠子要掉出来了,我介绍乃娟给你认识,她是专家,你同她谈谈。”
马兆芝把垫子移开。
呵,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但仍是个美女,一见乃娟,恳求说:“请救我,请救我。”
乃娟轻轻答.“不是大事,不致于死,先喝杯冰水。”
乃娟忽然想起一首流行曲的歌词:你看上去像是已经哭了永久,星星在夜空中对你来说也毫无意义,不过像一面镜子,我实在不想说,你如果打碎了我的心。但如果我留得久一点,你是否会聆听我的心?
只有美女才会叫人想起这样痴心的歌词。
只见兆芝挣扎坐起,用冰毛巾抹过脸,喝了冰茶,低下头,不语。
“对方知道你打算取消婚礼没有?”
兆芝点点头。
“帖子已经发出去了?”
兆芝哑声说:“部分。”
也难怪对方要生气。
碧好给乃娟听那个准新郎的电话录音留言:“马兆芝?”他咆吼:“我会杀死你,我俩同归于尽!”
兆芝又掩起脸。
乃娟沉下脸,“碧好,这是恶言恫吓,报警备案。”
“唉。”
“女性命案百分之八十五是熟人所为。”
兆芝脸色发绿。
“你别吓坏兆芝。”
“这是警方数据,千真万碓。”
兆芝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应付不了他们大家族繁文褥节,我不嫁了。”
碧好说:“已通知男方来取回聘礼。”
她暗示乃娟过去看那件礼物。
淡蓝色盒子一打开,精光飞溅出来。
那是一条钻石项链,炼坠是一颗梨形粉红色大钻,足有一只眼睛那样大。
乃娟对珠宝并无太大兴趣。可是这次也禁不住“呀”一声。
碧好惋惜地说:“需退回去。”
她刚才借来戴了整整半小时,过一下瘾。
乃娟佩服美女,她温言说:“如有踌躇,不如取消。”
兆芝忽然咧嘴笑了,“谢谢你。”
奇怪,没有丝毫缺点,她的牙齿犹如编贝。
乃娟说下去:“甚幺原因呢,只有你一人知道,已经足够,不用细述,有时,一个人需要静静聆听第六感说些甚幺。”
碧好叫出来,“甚幺,你毋需为她分析问题?”
乃娟摇摇头,“她有权改变心意,不是不,如果对方不明白这个不字,报警可也。”
“太纵容她了。”
“女子当然应当纵容女子。”
这时门钤响。
“来了,来了,大家坐好。”
碧好如临大敌。
乃娟坐到兆芝身边。有意无意,挡着地一半身体。
佣人去开了门,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走进来,他形容憔悴,一声不响蹲到兆芝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