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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常好月常圓人長久 第5頁

作者︰亦舒

譚心想了一會兒,「那也不行,我有女友被騙被棄,就是因為全無防範。」

乃娟笑了。

譚心問︰「你呢,吳小姐,你會否把私蓄共享?」

「我總希望對方可以同我一樣養活自己。」

譚心點點頭。

乃娟嘆口氣。

「接著是一位李至中先生。」

李至中?名字再熟沒有。

然而,這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名字︰李是大姓,中是華人父母喜愛的字眼︰中庸、則中、中原、中肯、中間落墨……

「請他進來。」

一見面就想起來了,正是那個時時踫見穿白襯衫卡其褲的年輕人。

乃娟笑,「李先生你好,李太太呢?」

「對不起她爽約,她忽然一聲不響回洛杉磯的娘家去了。」

呵,問題不小。

「你們之間有甚ど問題?」

李至中用手揉了揉面孔,像是不知如何開口。

「結婚多久?」

「呃,兩年左右。」

「有孩子嗎。」

「沒有。」

「那麼,事情好辦得多。」

「這是許多夫婦都推遲生育的原因吧。」

乃娟笑笑,「李先生做甚ど職業?」

「文職,毋需穿制服,但很多時在戶外見客戶。」

乃娟一時想不到那是甚ど工作。

他不像救護人員,那麼。「可是工程師?」

「不,我自 谷回來。」

「計算機設計師?」

「在 谷,人人的工作都與計算機有關,我是一個私家偵探,專門調查商業罪案。」

呵,有這樣奇特的職業。

乃娟好奇起來。

「在 谷,抄襲剽竊是罪無可恕,影響大機構億萬收入的案件,我也代顧客做保安工作。」

「多ど有趣。」

「工作時間不定,因此,引起家人不滿。」

「在大學你可是修讀罪犯學?」

「是,兼社會學及心理學。」

「李先生,你的學問比我高深。」

他欠一欠身,「不敢當。」

「你們二人有何分歧?」

李至中似說不上來,也許他不想請她壞話。

他抬起頭,看到乃娟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是這樣的眼神,叫他願意向她傾訴。

「是我不好,我不喜歡說話,我不諳跳舞,我又不知道哪種香檳美味,到何處度假最稱心快樂。」

乃娟毫不猶疑地答︰「我也是,我不認為這是缺點,各人嗜好不同。」

「乃娟你真客氣。」

他這次直呼她名字,她又不覺過份。

「你有甚ど興趣?」

他模模後頸,「我喜歡閱讀,閑時做幾個菜請朋友。」

「啊,烹飪!」真是罕有美德。

「是,我自小由外婆帶大,她做得一手美味江浙菜,我自幼耳濡目染,學會一點。」

「外婆仍健在嗎?」

「托賴,今年秋季七十大壽。」

乃娟點點頭。「是你的福氣。」

乃娟亦由外婆帶大,但是老人已不在人間,她不禁黯然。

沒想到兩個人生活上有那麼多相同之處。

「自 谷回來可是另有高就?」

「越洋調查一宗案件。」

乃娟微笑,「你神態不見緊張,真好。」

「習慣了,不影響生活。」

「下次,同太太一起來最好,否則,听的只是一面之詞,彷佛不大公平。」

「我盡量帶她來。」

每一節談話只得四十五分鐘,同小學生每堂課時間一樣,因為過了這段時間,精神難以集中。

李至中走到門口,忽然轉頭問︰「我叫甚ど名宇?」

乃娟一怔。

李可中?李則中?

她看一看記錄,「李至中。」

李至中知道還需假以時日。

他說︰「我會再來。」

譚心進來整理文件,「這位李先生是唯一來尋求答案的人,其余夫婦,全來吵架。」

「講出心事,比較舒服。」

譚心問︰「一個人的心事,應否訴諸伴侶。」

乃娟緩緩反問.「你說呢。」

譚心鄭重考慮,「那要看對方性格如何。」

乃娟笑了,「一個人的心事,還是放在心底最最黑暗的地方妥當,不必取出共享。」

譚心抗議︰「吳小姐你的論調太悲觀了,這樣說來,結了婚還是你歸你,我歸我,未免見外。」

乃娟站起來,「下班時間到了。」

「呵是,對不起。吳小姐,言多必失。」

乃娟笑,「可不就是言多必失。」

譚心有頓悟。

回家途中,汽車電話響起來。

「乃娟,我是碧好,請立刻把車子調頭到舍下來一趟,有重要事找你︰我家美女堂妹兆芝下個月出嫁,突覺恐懼,請你來給些忠告。」

乃娟找機會把車調頭駛往馬家。

「大約十分鐘後到。」

「乃娟,你真夠朋友,沒話講。」

電話那頭清晰傳來女子哭泣聲,可見事態嚴重。

百忙中,乃娟還是到辦館挑了精美水果籃。她真的不習慣空手上門去。

碧好來開門。一臉無奈。

輕輕說︰「是馬禮文的堂妹兆芝,本來決定下月五號舉行婚禮,忽然退縮,要取消整件事,苦惱得想自殺。」

乃娟點點頭。

呵,馬兆芝躺在沙發上,用一只墊子遮住臉哀哀痛哭,她穿一條小小碎花喬其紗裙子,芭蕾舞式平跟鞋,隆胸,細腰,長腿,皮膚白膩得幾乎有層瑩光-秀發如雲,漆黑烏亮地垂在一角。

上帝創造這個馬兆芝時,一定特別用心。真不公平。

「兆芝,再哭,眼珠子要掉出來了,我介紹乃娟給你認識,她是專家,你同她談談。」

馬兆芝把墊子移開。

呵,眼楮已經哭得紅腫,但仍是個美女,一見乃娟,懇求說︰「請救我,請救我。」

乃娟輕輕答.「不是大事,不致于死,先喝杯冰水。」

乃娟忽然想起一首流行曲的歌詞︰你看上去像是已經哭了永久,星星在夜空中對你來說也毫無意義,不過像一面鏡子,我實在不想說,你如果打碎了我的心。但如果我留得久一點,你是否會聆听我的心?

只有美女才會叫人想起這樣痴心的歌詞。

只見兆芝掙扎坐起,用冰毛巾抹過臉,喝了冰茶,低下頭,不語。

「對方知道你打算取消婚禮沒有?」

兆芝點點頭。

「帖子已經發出去了?」

兆芝啞聲說︰「部分。」

也難怪對方要生氣。

碧好給乃娟听那個準新郎的電話錄音留言︰「馬兆芝?」他咆吼︰「我會殺死你,我倆同歸于盡!」

兆芝又掩起臉。

乃娟沉下臉,「碧好,這是惡言恫嚇,報警備案。」

「唉。」

「女性命案百分之八十五是熟人所為。」

兆芝臉色發綠。

「你別嚇壞兆芝。」

「這是警方數據,千真萬碓。」

兆芝說︰「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應付不了他們大家族繁文褥節,我不嫁了。」

碧好說︰「已通知男方來取回聘禮。」

她暗示乃娟過去看那件禮物。

淡藍色盒子一打開,精光飛濺出來。

那是一條鑽石項鏈,煉墜是一顆梨形粉紅色大鑽,足有一只眼楮那樣大。

乃娟對珠寶並無太大興趣。可是這次也禁不住「呀」一聲。

碧好惋惜地說︰「需退回去。」

她剛才借來戴了整整半小時,過一下癮。

乃娟佩服美女,她溫言說︰「如有躊躇,不如取消。」

兆芝忽然咧嘴笑了,「謝謝你。」

奇怪,沒有絲毫缺點,她的牙齒猶如編貝。

乃娟說下去︰「甚ど原因呢,只有你一人知道,已經足夠,不用細述,有時,一個人需要靜靜聆听第六感說些甚ど。」

碧好叫出來,「甚ど,你毋需為她分析問題?」

乃娟搖搖頭,「她有權改變心意,不是不,如果對方不明白這個不字,報警可也。」

「太縱容她了。」

「女子當然應當縱容女子。」

這時門鈐響。

「來了,來了,大家坐好。」

碧好如臨大敵。

乃娟坐到兆芝身邊。有意無意,擋著地一半身體。

佣人去開了門,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走進來,他形容憔悴,一聲不響蹲到兆芝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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