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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第15页

作者:亦舒

少群深深叹口气。

她一直盼望家中有姐妹,凡事有商有量,忽然听到胡思敏所作所为,不禁愕然。

朱梦慈说:“也许,余进和也有错?”

胡智敏答:“妈妈说,不关进和的事。”

朱梦慈发指,“胡夫人,你为什么这样急急倒贴十多亿来送羊入虎口?”

胡太太站起来,“这次谈话太不愉快,下次你来,我需有律师在场。”

朱梦慈与伙计离去。

胡智敏哀哀哭泣。

胡太太立刻电召郭日光来商议。

胡智敏对少群说:“我害怕,他们会抓我去坐牢吗?”

“警察抓人证证据。”

“那天晚上,保姆给我服药,我便熟睡,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群心一动,“保姆呢?”

“保姆回乡去了。”

“这保姆照顾你很久?”

“小时候就在我身边。”

少群找到立铮,“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从未见这样灭绝人性的一家人。”

“立铮,除出胡智敏,她无辜无知。”

“你找我什么事?”

“胡家有一名老保姆,案发后一直没有出现过,去找一找她。”

“哗,无名无姓一个老太太,人海茫茫,怎样去找?”

“用你的眼睛。”

讲得真对。

币上电话,管家便来敲门,“苏小姐,太太找你。”

胡夫人铁青面孔,郭日光站在她身后冷笑。

胡夫人冷冷说:“苏小姐,请你马上离职。”

少群一怔。

冰日光嗤一声,他要是属蛇,真是象形:细长脖子、细长身段,说话发出丝丝声,似条铁线蛇,他指着少群:“你与黄立铮是一伙人,与警方合作,专门麻烦胡家诸人。”

少群不出声。

胡夫人怒说:“本来我以为警方会努力追缉凶手,才在他们示意下雇用保镖,谁知效果刚刚相反,苏小姐,你可以走了。”

少群默不作声,收拾简单杂物离去。

胡智敏不舍得她,拉住她衣角,不让她走,少群握住她手。

余进和刚刚进来,“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智敏流泪说:“进和,妈妈叫苏小姐走。”

余进和说:“我送你出去。”

少群正想与他谈谈,便登上他的车,胡智敏依恋地朝她挥手。

余进和说:“智敏到我家来生活也是好事。”

少群同意。

“至少,我不会逼她做一个正常的人,我接受她的缺憾。”

少群小心聆听。

“我爱她吗?我会小心呵护她,她会快乐吗,也不会比一般所谓名媛更不快乐。”

“她知道你同思敏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贞忠并非我的强项。”

“你们这票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却不料他全盘承认:“你说得对,要不然,怎么会有钱?你要是觉得人格、自尊、时间、友谊、爱情、良知……统统比金钱重要,你不会有钱。”

少群说:“可怜你。”

“彼此彼此,”余进和说:“我何尝不是非常同情你,一辈子打牛工,没穿过好的吃过好的。”

少群为之气结。

回到侦探社,她松一口气,倒在旧丝绒沙发上。

立铮点头说:“一定是郭日光从中破坏,他是一只豺狼。”

“不,”少群说:“他只是一只大黑鼠。”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退出他们的队伍吧。”

“你是个傻子,以你聪敏才智,轻易得到名利,并且把他们玩弄股掌之上。”

“你太看好我了少群,在胡宅有什么收获?”

“那里由胡太太掌权,胡氏只管赚钱,立铮,那名保姆有无下落?”

“我去找过小赫。”

“呵,那个年轻人。”

“我介绍他到律政署任司机,他告诉我,保姆叫顾玉嫦,在胡家做了十多年。”

“呵,那是什么都看到听到的最佳证人。”

“她被解雇后回到自置物业退休。”

“看样子胡家待她不薄。”

“立铮,我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拜访这名保姆。”

她们依着地址找到近郊村屋,敲门,屋里没有人。

饼去一点的空地上有人架起桌椅打露天麻将。

立铮与少群会心微笑。

这样会享受,由此可知,快乐与财势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她俩走近,发觉四个麻将搭子年龄相仿,约六十出头,但精力充沛,并且乐天知命,不住嘻哈大笑。

立铮扬声:“请问有没有一位顾玉嫦女士?”

“阿嫦,找你。”

那老阿嫦讶异,“找我何事?”

“找你重新出山。”大家笑着回应。

阿嫦摆手,“我赚够了不想再操劳,带孩子责任重大。”

少群笑问:“可否说几句话?”真是知足常乐,有几个人会说自己已经赚够。

其它的搭子反对:“怎么可以,我们正搓牌。”

立铮马上赔笑,“这样好了,我来替顾女士,赢了是她,输的算我。”

阿嫦疑惑,“什么事找我?”

“请到这边来详谈。”

老阿嫦离开牌桌,黄立铮大律师坐下去,如鱼得水,洗起牌来,姿势纯熟,叫苏少群另眼相看。

第六章

少群把阿嫦拉到另一角落坐下。

“请问,你可是胡思敏的保姆?”

阿嫦十分坦白。“是。我照顾她们两姐妹十六年,”她垂头,“思敏的事,真叫人伤心。”

“你到胡家的时候,思敏出生没有?”

“思敏是婴儿。”

“智敏呢?”

“智敏十五岁,是弱智儿。”

“思敏为什么叛逆?”

阿嫦上下打量少群,“你是谁?你打听什么?”

“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想了解案情,我叫苏少群。”

老阿嫦说:“我知道的就是那么多,我是一个下人,我不理东家私事。”

“我想替思敏雪怨。”

阿嫦显得悲切,但仍然坚持,“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群又轻轻问:“思敏一直是个坏孩子吗?”

“不,不,她冰雪聪敏,自小听话,与我最友善,直至——”她住了嘴。

“直至什么?”

阿嫦忽然温和地说:“苏小姐,我的牌搭子在等我呢。”

一看那边,三位老人家正呱呱叫,原来黄立铮大杀三家,赢了一铺清一色。

立铮扬声:“你们慢慢谈,我手风顺,嫦姑,你大有进账。”

阿嫦看着少群,讶异说:“你俩年纪轻轻,这样能干。”

少群微笑,“我想胡宅之中,以你最爱惜思敏了。”

“你怎么知道?”

“所以思敏不在,你也乐得退休。”

老阿嫦不出声。

少群轻轻说:“凶器,是一把枪,你可见过胡宅内有枪?”

她一声不响。

“你不想抓到凶手吗?”

阿嫦的声音象蚊子,“这可怜的孩子根本不应出生。”

这是什么意思?

少群取出笔记簿,“你见过什么样的枪,可以画出来吗?”

她把笔递给老保姆。

她说:“我不会。”

少群出到最后一招,她把一张照片放在老人面前。

那是胡思敏倒在血泊中,半边面孔扭曲变形。

“呵。”她掩住面孔。

饼了一会,她用笔画出一支小手枪,画工异常精细,对武器有认识的少群一看就知道是一支美制珍宁斯廿二,枪内有六发子弹,点廿二口径,半自动,俗称肚皮枪,因它近距离发射时最有效,子弹与弹道学专家报告吻合,这支枪在地下市场售价约三干元,杀人武器比一只名牌手袋便宜得多,少群又感慨了。

“你画得很好。”

“平时,我也画惯纸样。”

“枪属于谁?”

“……”

“胡先生、余进和、小赫、胡智敏,其它人?”

“苏小姐,你回去吧,今日阳光这样好,年轻人多耍乐才是。”

只听得黄立铮吆喝一声,“对对糊。”

少群意外到极点,真没想到立铮会是雀林高手,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那一天,两姐妹为什么吵得厉害?思敏撕破智敏婚纱,智敏又咬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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