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呵,原来是她。
她微笑,“你听过我的故事?我丈夫的亲人对我真是侮辱有加。”伊的容貌,使人想起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大画家鲍蒂昔利所画的维纳斯。
我目不转睛的看牢她,她亦凝神注视我,我俩拉着手。
她终于点点头说:“怪不得占姆士要为你着迷,你象是传说中的东方倩女。”
她引我们进公寓。
占姆士有点匆忙,“梵妮莎,我将宝琳交给你了。”
梵妮莎点点头,“占姆士,你放心,我与菲腊会得好好照顾她。”
我有一丝惊惶,“占姆士,你去什么地方?”
占姆士似有难言之隐,他痛苦地转过脸。
梵妮莎微笑说:“不要紧,宝琳,他只是去打马球。是不是,占姆士?他快连这个自由都没有了,女勋爵不喜欢运动呢。”
占姆士对我说:“宝琳,我立即会来看你,有需要的话,告诉梵妮莎,你可以相信她。”
他说完这话,也不多留,急急就走了。
我非常彷徨,静默地坐在一张丝绒沙发上。
梵妮莎倒给我一杯酒,我接住。
她说:“喝杯雪莱酒,你会好过一点。”
吧了一杯酒,窝才有心思打量梵妮莎所住的公寓:真正装修得美奂美轮,全部巴洛克式设计,饰金装银,水晶吊灯,欧洲十八世纪家具,琳琅的小摆设,一架黑漆镶螺钿的大屏风前是酒柜,玻璃瓶子中装着琥珀色的酒,在阳光中映到丝绒墙纸上去。因为公寓房子到底比较狭小,那么多精美华丽的东西挤在一起,显得不真实,象是舞台的布景,古怪得可爱。
梵妮莎放下酒杯,笑了,“都以为这是我主意,将屋子打扮成这样,而实则上是菲腊的品味,如果你去过他们的‘家’参观,你会发觉他们那里更象旧货摊古董店,几百年前祖宗留下来的杂物与规矩,无论管不管用,都堆山积海的搁在那里,他们有的是地方,有的是遗产,啊,真可怕。”
我耸然动容。
梵妮莎说下去:“菲腊是皇位第十八位承继人,你的占姆士是真命天子,宝琳,我真同情你——我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不知受过多少委曲,何况是你。”
我不响,只是苦笑。
“听占姆士说,他用直升机把你载回来?这简直跟打仗差不多了呢,”梵妮莎笑,“于是你感动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相信他对我使了真感情。”我说。
梵妮莎问:“你累了吗?要不要来看你的睡房?”
我摇摇头,“我不累,请陪我说话,请求你。”
“你心中惊怕?”梵妮莎问我。
我又点点头。
“占姆士对你好不好?”她问。
“我不知道,他需我陪伴他,但是我们又没有时间,开头是很美妙,那时候——”
梵妮莎接上去,“那时候你不知道他是占姆士皇太子。”她洞悉一切,她是过来人。
“那时候我们尽情玩耍调笑谈天,正如一般情侣,享受很高,现在……现在你追我躲,前无去路,后有来兵,因不知事情如何结局,我俩十分悲哀。”
梵妮莎轻轻说:“下个月他要结婚了。”
“是。”
“占姆士叫我令你开心。”她说道。
“谢谢你。”我将杯中的雪莱酒一饮而尽。
梵妮莎坐到我身边来。
梵妮莎的神情就象一只猫,那种汲汲的呼吸,洋妇特有的体臭,她也不例外,一应俱有,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犹如两只小小的粉蝶,我迷茫了,象做梦一般,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身不由己的尚要做下去,现在握来到这个地方,这个女人与我有同样的命运,伊坚持要照顾我。
但我情愿此刻在我身边的是大姐,我多么需要她的一双耳朵,她只要温言替我解释几句,我便有无限的窝心。
梵妮莎说:“占姆士叮嘱我,叫我令你不可与任何人接触。”说得很温柔,但语气太权威了。
我不言语。
“宝琳,我与你,也可以说是在一只船上,我们做人呢还是小心点好,皇后陛下是一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占姆士这次也真的为你犯了天条,”她非常诚恳,“我也不知为什么要帮着你们对付她,也是因为夙仇,想对她还击,然而爱是无罪的,别太悲观,宝琳,占姆士会抽空来看你。”
她喝许多的酒,但是酒量奇好,一只维持清醒,她斜斜倚靠在一张织锦贵妃榻上,金发如一道瀑布般洒下,即使伊是个掘金女,相信有不少大亨会甘心情愿奉献,那边的人对她估价也太低了。
她终于放下水晶酒杯。
我问她:“值得吗?这一切值得吗?”问得无头无绪,但相信她会明白。
她收敛了豪放的笑容,碧绿的双眼沉了一沉,良久她都说不出来。
她开始在阴沉的会客室内踱步,黑色的礼服使她添增了不少古典美,整个人与装修配合得天衣无缝,象是一幅宫庭画。
我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回复。
她终于转过头来,反问我:“你爱占姆士吗?”
我说:“我为这一切已经冲昏了头脑,我哪能定下神来问自己……你是否爱上了这个人?”
“答得好,但我想,占姆士是爱你的?”她又问。
我悲哀的答:“你收留我作报夙仇的工具,而占姆士,他利用我争取自由。”
梵妮莎大笑起来,但那笑声中充满哀怨,我听得惶恐,站了起来。
她握住我的手,“宝琳,你比我聪明,我被菲腊追求的时候,因过分相信自己的美貌与魅力,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宝琳,菲腊厌倦皇室生涯,到今日我发觉我不过是他逃月兑那个环境的籍口,我背着一身的罪名,有苦自知。”
我怔怔的看着她。
“让我们希望占姆士不一样的。”她苦涩的说。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问:“他可是真的大马球去了?”
“他去排练大婚典礼。”梵妮莎坦言说:“他的母亲在那里监视着。”
我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梵妮莎诧异的说:“等他吗,想所有的情妇一般,等。”
我至为震惊,良久不能说话。
梵妮莎觉得不忍,连忙安慰我,“占姆士会善待你,他们都是大好的情人。”
我也只好笑了。普通人再浪漫,也不会出动直升机来把女朋友带回头。
梵妮莎再倒给我一杯酒,说:“干杯。”
“干杯。”我说。
那夜我躺在舒适的客房中,睡到半夜,还是不能决定是否要做一个逃兵。
玛丽皇后陛下应当比我更尴尬吧,这是我唯一的快感。
第二天清晨,梵妮莎亲自为我捧早餐进来,还有一大束红玫瑰。
“亲爱的,”她坐在我的床头,“占姆士送花来。”她穿着桃子色的露胸缎长袍,简直是性感女神的化身。
我说:“我是乡下人,非得刷了牙才能吃东西。”顺手摊开报纸,头一版便看到占姆士的照片。
梵妮莎连忙抢过报纸,她说:“占姆士真人比上照好看。”
我默然,注视他照片身边的那个人。
“来,起床打扮打扮,在巴黎,如果不是从早玩到晚,简直辜负了好春光。”
我掀开真丝被起床。
“我介绍你见菲腊,”梵妮莎愉快的说:“他是个可人儿,你会喜欢他,他的一管鼻子长得跟占姆士一模一样。”
我披上袍子,觉得自己简直与梵妮莎混得成一家人了。
菲腊也不过只比占姆士大两岁,他比占姆士更加公子哥儿,且少了那份老成,他过来吻我的脸颊,又吻梵妮莎。
他闲闲的态度使人以为他认识我已有一段日子。
他说:“占姆士最近风头劲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