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小时一下子过去,有点累,可以支持,新飞机场大得无边无涯,无人接,文慧打算用公共交通工具,可省即省。
但是一出信道就看见有人拿着大纸板,上写“文慧”二字。
呵意外之喜,谁?
那人也看见了文慧,立刻迎上来,“文小慧。”
文慧立刻涨红面孔,“吴维元。”泪盈于睫。
“欢迎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行程?”
“师母告诉我。”
“怎么好意思,来回可得一个上午。”
“我有假。”
“听说你又高升了。”
“文慧,你一点也没变。”
文慧苦笑,“你气色大好才真。”
“来,请欣赏沿途风景。”
文慧称赞:“看,真正海阔天空。”
“彼岸生活相当舒适吧,你们加藉公民最喜欢说:『加拿大地大物博,温哥华山明水秀。』”
文慧微笑,过一会儿才说:“多谢你时时探访家母。”
“文教授是我恩师。”
文慧颔首,“也只得你一个人记得他。”
吴维元的驾驶技术一直很好,同马仲强的笨拙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连文慧都开始觉得,当年的选择可能错误。
她问:“有对象没有?”
“时时约会,没有固定女友,”他笑,“女孩子一年比一年漂亮开放,乐得独身。”
他也真坦白,本来就是师兄妹,无话不说。
讲讲笑笑,很快到家。
“我还有点事,不上去了,请代我问候师母。”
到了家门,文慧有点激动,吸一口气,才伸手按铃。
来开门的正是文佳,姐妹拥抱。
“妈妈呢?”
“在这里呢。”
文慧马上去端详母亲,只见两鬓更加斑白,不由得心疼,紧紧搂住肩膀不放。
“不如大家都搬回来陪母亲。”
文太太连忙说:“得了,整日听你们诉苦,又得替你们打点家务,我实在吃不消,倒是现在清静。”
“妈,你不寂寞?”
“我有麻将搭子,还有旧同事茶叙,我怕什么。”
文佳问:“文锐呢,几时到?”
“让我打电话去问航空公司。”
在这之前,文慧先与马仲强通话,他的声音十分怨怼:“弟弟哭得不得了。”也不问她累不累,岳母是否高兴。
文慧轻轻放下电话去淋浴。
卧室布置一直没改,三张小床,排成凹字,姐妹们早己离巢,可是感觉依然温馨。
文佳在外头说:“父亲去世后,母亲老多了。”
“嘘,别叫她听见。”
“唯一比看着自己老更惨的事是看着父母老去。”
文慧笑,“你的话真多。”
文佳忽然问:“马仲强找到工作没有?”
“高不成低不就,闲时帮当地广告公司做些散工。”
文佳说:“那你太吃苦了。”
文慧苦笑,“当初不知为什么挑他。”
文佳提醒她:“因为吴维元不专一,一直不愿放弃约会别的女生。”
“对,人人都有缺点。”文慧苦笑。
“本来维元同你是最理想的一对。”
文慧说:“算了算了,过去的事谈来作甚,对,你离婚后怎么样?”
“惨淡经营。”
“喂,才廿五岁而已。”
“你见过十六岁的皮肤沒有,就是不同。”
“你靠色相?我以为你是名记者。”
文佳忽然侧起耳朵,“噫,文锐到了。”
文慧穿着浴袍走出来,看到小妹哈哈笑着进屋,一脸金棕,既健美又活泼,她十分欢喜,真是,生活得好便是孝顺。
文太太眉开眼笑,“人齐了。”
文佳立刻打电话订房间酒菜。
“文锐,最近搞些什么,从实招来。”
“在槟城建住宅大厦,小意思。”
文慧颓然,“三姐妹数我最窩囊。”
文锐啧啧连声,“大姐你已是母亲,成绩斐然。”
“真是,还申诉不如人。”
文锐自行李里取出三件一模一样,在唐人街买的大红色织锦旗袍,“穿上这个同母亲大人祝寿。”
文佳连忙找来照相机拍照留念。
三姐妹高高兴兴陪母亲出去吃了一顿清淡可口的晚餐。
文佳争结账,文慧不与她们抢,妹妹们环境想必比她高,一个是英文电视台记者,另一个是建筑师。
回到家,才放下手袋,吴维元的电话到了。
“我就在楼下,想与师母贺寿。”
三姐妹连忙说欢迎。
他左手一大盆罕见的牡丹花,右手一大篮名贵水果,掖下挟着巧克力糖,大家都笑了。
“还有没有?”
“祝师母年年有得吃有得穿有得看。”
文慧问:“咦,穿的在哪里?”
文太太笑着说:“够了够了,已经太客气。”
谁知吴维元象变魔术似抖出一条宝光灿烂的大丝绒披肩,轻轻搭在师母肩上。
文慧这才点点头,“算你吧。”
女婿马仲强反而一点表示与心意都没有,唉。
文太太不停说:“太周到了。”
文佳问:“吴大哥你吃了饭没有?”
他搔搔头,“开会一直到十点。”
文锐说:“我去做个面给你吃。”
吴维元陪师母说些社会上的趣事,一会儿面来了,他一边赞一边吃个精光。
一切都像文慧尚未出嫁的时候,她又一次鼻子发酸,而父亲仿佛随时会自书房走出来似的。
文佳说:“你累了,大姐,先去休息吧。”
文慧点点头,走进卧室,却还听到妹妹说话。
“维元永远精力无穷。”
“不然怎么赚钱。”
像马仲强,动辄在沙发上盹着,电视一味开着,叫醒他,他喝一杯茶,又再睡着,一天,一个月,一年就这样溜走。
“维元对我们真好。”文佳有点感动。
“他一生实施博爱,你吃得消吗?”文锐抢白。
吴维元抬起头,“你们在说我?”
“对呀。”
“好话还是坏话?”
“背着你说的,自然都是坏话。”
吴维元笑问:“文慧呢?”
“先睡了,带孩子的人要多累有多累。”
吴维元说:“她好似有心事。”
文佳答:“天下女子均背着心事。”
他却说:“文锐就是个大快活。”
文锐抢答:“我与你根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你哪里看得透我的心事。”
“哗,心事都有代沟。”
大家都笑。
文慧都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与家人相聚是那么开心的事,真不想回去再为家用与家务烦恼,该刹那,她想做一个逃兵。
吴维元终于告辞。
“大姐,还没睡?”
“又醒了。”
“妈妈很高兴。”
“她真伟大,父亲去世后,她哀伤但仍然振作,绝不放弃生活,一点不叫子女担心。”
“要向妈妈学习。”
三姐妹团在一间房间里。
“好舒服的卧室。”
“父亲特别加多一个卫生间供我们使用。”
“但仍然争破了头。”
“大姐好,肯让我。”
“文锐,你为什么老霸占着镜子?”
“啐,小时候的事,还讲来干什么。”
文慧边笑边听。
文佳忽然说:“大姐,如果真的不开心,分开也是良策。”
文慧发怔,“爸妈维系幸福婚姻的秘诀,我俩并未学到。”
“那是万中无一的好榜样。”
文慧说:“我们只是受经济环境影响。”
“你自己见机行事吧,家人永远支持你。”
文佳伸手熄灯。
文慧睡是睡着了,可是耳边老是有幼儿啼哭声,太阳照到脸上,也就醒了。
妹妹们早己不在,她大声问:“人呢?”
文太太进来,“文佳去找新型电脑,文锐去买时装,你呢,总不能空手回去呀。”
“我也去买些玩具及儿童衣物才行。”
这时,文太大给大女儿一只信封。
“这是什么?”
“妈给你一点心意。”
“不,妈,钱你留着自己用。”文慧急了。
“老是租屋子住不是办法,既然喜欢外国生活,置业也是时候了。”
“妹妹们也许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