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生答:"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了望台上。
"奇怪,今晚没有风。"
北斗星闪烁皎白,与月亮相辉映,叫人心旷神怡。
清流抬头观星,"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星夜。"
任天生忽然吟道:"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清流笑了,"这两句中文诗文法似乎不对。"
"诗句并不讲究文法,只求意境。"
"我从前的男朋友也那么说过。"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他丢弃我。"
任天生大吃一惊,"不可能,他是心的瞎子。"
清流笑不可仰,"谢谢,谢谢。"
月色下任天生觉得唐清流是美女中的美女,艳光不可逼视。
他轻轻说:"你要是想找一个人发展未来的生活,请考虑到我,要是光想轻松一个假期呢,我不是理想人选。"
清流一愣,不知任何置评。
"先生太心急表态了吧。"
"不不,讲明白了好。"
"怕会把你吓跑。"
"不该跑的跑不掉。"
任天生看着她,"你对人都是这么客气,还是单单对我?"
一言提醒清流,她对余求深,好象就老实坦白得多。
任天生是个好人,她怕他受到伤害,不忍心。
而一个男生如果只是被异性指派成好人,那么,他的前途实在有限。
"我们下去吧。"
清流举起右手,了望台那么高,她几乎以为可以摘下一两颗星呢。
舞池挤破了人,乐队奏起桑巴舞。
"会吗?"
清流摇头。
任天生笑,"我也不会。"
"让我们去吃龙虾。"
"我得回舱去打点杂物。"
"喂,你的舞伴还没有到。"
"大抵失约了。"
"再跳一只四步。"
他的肩膀强健可靠,夜凉如水,有温暖的胸膛可供依偎,清流也不再客气,轻快地起舞。
一曲既罢,清流说:"我得走了。"
"明日我休假。"
"有什么打算?"
"船停在坦基亚,我陪你上岸走走。"
"再说吧。"
回到船舱,只见一天一地的衣物,珊瑚正竭力收拾,她看到清流,不禁松口气,诅:"还算有良心。"
清流先月兑下自己身上穿戴放好,换上便服,帮珊瑚做生力军。
"今夜她会玩到几点?"
"过一刻我去接她下来。"
"不能让她尽兴吗?"
"身体吃不消。"
"船上有医生。"
"弄得不好,需召直升机救人。"
"她哪里肯回来。"
"双腿吃不消,那由得她放肆。"
半晌,清流说:"那余求深真有办法,把她哄得那么高兴。"
"人家靠这个本事营生。"
"命运真奇怪,年轻的时候,她服侍人,年老了,人服侍她。"
"可不是。"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快。
老太太返来了。
轮椅推进来,余求深吻她的手道别,他柔软的嘴唇接触到的是五颜六色冷冰冰的宝石,滋味一定非常好,他才不屑去吻那些光秃的粗手。
刘老太太还在哼歌。
可是,还没上床就已经频频进浴室。
清流同珊瑚商量:"叫医生,事不宜迟。"
医生即时赶来,诊视过,说是喝多了果子酒,开了些药,叫清流密切注意变化。
老太太躺床上忽然出了个怪题目。
"去把求深叫来,说我不舒服。"
清流一跳,老太太卸了妆躺着,说得不礼貌一点,并非似海棠春睡。
清流连忙按着她劝道:"别让客人看到精神不振的样子,你说可是,免他担心。"
刘太太想想,这说得对,只得颓然倒下。
月兑下来的珍珠宝贝堆了一茶几,此刻的她,也就与一般老妇无甚不同。
清流轻轻退出。
回到房中,刚靠下,又听见老太太叫。
她整晚不睡服侍她进出浴室,天亮时,连刘太太都叹口气:"难为你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清流倒不是计较这些。
早上,珊瑚过来,捧着大束鲜花。
"看,消息多灵通,都知道刘太太不舒服。"
医生自动来覆诊。
余求深接着来敲门,他进卧室与刘太太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才逗留了十分钟,刘太大的气色又大有改变。
她频频说:"我没事,我没事。"
随即悄悄与清流说起余求深这个人来。
"你看这年轻人怎幺样?"
清流不想搭腔。
"我觉得他根好,上了岸,想留他在身边做秘书。"
清流觉得可笑,"他恐怕不是秘书人才。"
"不怕,功夫很简单,我找人教他。"
"薪水一定不便宜。"
"咄,我出得起。"
清流无话可说。
"你,你也给我留下。"
清流并无受宠若惊,老实说,要是有别的出路,她不想打刘太太这份工。
此刻,清流一味嗯嗯连声。
刘太太看着她,"你若不想留任呢,我给你写推荐书。"
清流苦笑,"我大专还未毕业,无专业知识,能做些什么?"
"边做边学。"
"谢谢你的鼓励。"
"看,船泊岸了,快,快替我梳头化妆,求深一会儿来陪我看电影。"
那么高兴,什么都值得了。
对着镜子,刘太太忽然说:"清流,我买你的躯壳,卖不卖?"
清流已习惯她的怪主意,只是苦笑说:"我又笨又钝,送你也不要。"
"可是,我要的只是你的。"
清流啼笑皆非,"那我的灵魂又往何处去?"
刘太太哈哈地笑,"用我给你的代价买入一具较粗糙的用。"
这算是赞美吗,清流用左手抚平右臂上的鸡皮疙瘩。
"刘太太,一定可以挑到更美的躯壳。"
"我喜欢你这件。"眼色有点贪婪,像看到一件设计品质一流的珠宝。清流略觉不安。幸亏片刻余求深来接了她走。清流忍不住在他背后轻轻椰抡说:"掏深点,捞多些。"余求保却不愠不火,抬起头来,露出雪白牙齿,说道:"多谢你视福。"完了。倘若还会生气,即还有血性,尚且得救,可是余求深根本一点痛痒也无。清流颓然。那是一个真正的专业好手,再过十年都不会转行。珊瑚推她一下:"你楞在这里干什么,外头有人等你。""谁?""好青年。"珊瑚给了最佳提示。是任天生来了。
"我同你去喝摩洛可咖啡。"
清流问珊瑚:"可要替你带什么来?"
珊瑚忙不迭摇手,"不要不要,无处可放。"
他带她上岸,尽往落后街道走去,以便拉住她的手。人烟稠密的游客街两边都是小贩:地毯、宝石、陶器、衣饰……
忽然到了一幢房子门口,推开门,是一个宽大的庭院,在红尘里宛如沙漠绿洲。
有人招呼他们坐下。
"酒还是咖啡?"
清流坐在棕榈树下笑答:"小心点好,我喝矿泉水。"
任天生有点惆怅,有这样美的布景道具帮忙,女生也没有意乱情迷,不由他不佩服·余求深。
"许多法国人留下之后再也没回家。"
清流摇摇头,"难以想象,会人才不会挑这种地方落脚。"
"你呢,你选何处?"
"一家人在一起,且想爱,无论哪里都行,不过最好是英语国家。"
要求不算高,十分合理。
她同任天生说:"你行过万里路,感受如何?"
"年轻时迷上欧罗巴洲,现在想起来,真觉可笑。"
"现在我们坐在北非土地上。"
"所以旅游永远使人迷惑。"
线香浓郁得蚀骨的味道渐渐入沁。
有歌女出来,轻唱不知名情歌。
清流却说:"该回去了。"
任天生永远不会逆异性的意思,付了帐,与清流离去。
要回到船上,清流才敢深呼吸。
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说不出的风情,却叫陌生人害怕。
清流在甲板上看到刘太太,她在观看余求深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