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然是。
我们终于到了他的家,那是个很不错的小鲍寓,两间房间两个客厅,居然还看得见海港景色,收拾得也很整齐,只是没有个人特色。
他解释:“我只是回来睡觉。”
我笑,坐下来,很有点紧张。
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我们其实不一定要做那件事,真的,我们聊聊天也可以。”
我握住他的手。“谢谢你,班。”
“如果我可以帮助你恢复信心,如果我可以使你快乐,尽可能范围内,我一定会做到。”
他可以做得到。但是我呢?从此之后,我这个人不再完全属于王世杰….世杰知道了又会如何?
我真正的在想,他知道又如何?也没有怎么样!不错,他是赚钱的那个,但是我即使回了娘家,父亲恐怕会把我供养得更好。饭票不是理由,不过我与世杰是有感情的,不足以山盟海誓,但足够白头偕老。“你在想什么?”班把我拥在怀内。
“想我的丈夫。”
“女人总是在最荒谬的时间想最荒谬的事。”他喃喃的说,缓缓地吻我的耳朵。
我觉得我无耻:耳朵上戴的是世杰送的钻石耳环,人只有在无耻的时候才最满足最快活——占了便宜,成功地做了一次骗子,诸如此类……
我们坐在他那张小小的床上。
我说:“什么事总有第一次,过了第一次一切会成为习惯。”这话是为说服我自己而讲的。
“是吗。但是我却希望你永远觉得是第一次。凡事成为习惯之后实在太糟糕。”
我明白,我与世杰……
班的身体强壮而有力,他很年轻,比他的年龄小很多很多。剎那间我像回到极幼的小女孩时期,身上永远穿粉红色裙子,白袜子。糖与香料。我紧紧拥抱着班,我并没有流下眼泪,一切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妙,蓝鸟并没有出现,我只觉得一点点高兴。
斑兴在十二年之后,我还能够吸引到年轻的男人。,这证明很多:证明我还是一个女人,尚被需要的女人。
班问我:“有没有失望?”他还是那么可爱。
我微笑。
他送我回家。
在家淋完浴,我发觉掉了一只耳环在班家中。
那是只一卡拉的方钻耳环,而且具纪念价值,我必须要把它取回。我不知道班的电话,不过记得他住的路名与门牌。我披上大衣马上出门,心中很懊恼,这简直是蛇足。如果不立刻去,又怕他的佣人会拾走。
我不会原谅自己。我把车子开得飞快,到了班家,胡乱停好车子,上楼按铃。
屋内有灯光,而且我走了才不够一小时,我相信他人在。门铃按完又按,他终于来开门。
“你——”他很惊异。
室内有音乐声。我马上明白了。
我低声说:“一只耳环,快去找一找。”我给他着左耳,“同样的一只,我在门外等你。”
“谢谢你。”他也低声说。掩上门,进去了。
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谁啊﹖”
“呵——收报费的,欠了他好几个月,所以趁夜来追数,我到睡房去拿给他,三分钟。”
我靠在门口,所有的话听在耳内,我不是不觉得好笑的。真是的,亏他想得出来:收报费。他家里订此些什么混帐报纸。
同时我也觉得辛酸。女人。女人喜欢什么都往最好的地方去想。而事实上我不过是他轮班女人中的一名,他当然有女朋友——许多许多。(蓝鸟!)
饼没多久他又来开门,把耳环放在我手中,我摊开手一看,不错是它,真是不幸中大幸。
他用手作挥汗状,“嘘!”他说。
“谢谢。”我说:“再见。”
他摆摆手。
我忍不住笑着回敬他一句:“龙体保重。”
他作其要揍我状,然后关上门。
我走到楼下,已经筋疲力尽。我把耳环戴上,开车再度回家,心情完全不一样,几乎忽然老了十年。
并不值得。我不懂得玩,我太投入,不够洒月兑。
一切都并不值得。
事后那几天,班有打电话来,但是佣人替我回掉了,我对班完全失去胃口,一切不过是我幼稚的幻觉,一切一切,我不过是一个贪婪与愚蠢的女人。
世杰带着孩子们渡假回来,我开着平治去接他们,儿子缠着我又叫又跳,头上戴着迪斯尼乐园买回来的米奇老鼠帽子。
世杰说:“你的气色好多了,我真有点怀疑你有情人调剂精神。”
我握着他的手,笑一笑。
我开车把他们送到家,行李马上摊满一屋子,世杰往床上一倒,呼呼地睡。大儿子猛抓着电话向他的小朋友报导旅行过程。小儿子在厨房找冰淇淋。幸亏女佣人大前天已经回来上工了。
我踢世杰。“喂,你把你那臭鞋月兑掉好不好?床罩是新的!”
他跃起把我拉在床上,咆吼一声,“当心!我是一个性饥渴的丈夫。”
我笑说:“救命救命!非礼!”
他做一个狰狞的样子,“不会有人听见的!”
小儿子脸上糊满冰淇淋,站在房门口说:“我听见了。”
我们大笑。
我发觉我其实是一个快乐的家庭主妇。
世杰问:“你好吗?”
我答:“很好,谢谢。”我把头埋在他胸膛里。
世杰,我收回一切对你不公平的抱怨。
于是我们又开始正常家庭生活。
棒了很久很久,我又见到班。
还是世杰先看到他的。世杰说:“那个男孩子,不是跟你同一陶瓷班的?”
我说:“你的记性倒是很好!”
“又错了。记性不好是错,记性太好又是错,做丈夫在这个年头真是难。”
我隔一会儿才转过头去,是班。班与他的女友。
那个女孩子艳丽得惊人,穿得很暴露,天气还凉,她已经绷着小小的T恤,眉毛跟班一般浓,眼神与班一般的具挑逗性。
世杰也说:“美丽的女孩子。”
我点点头。
班也看见我们,很大方的走过来,我们四人互相介绍。
班看着我一会儿,我微笑。奇怪,我并没有脸红,我问他:“好吗?”
“好,你呢?许久不见。”他拨拨耳朵。
我又微笑,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这可爱的大男孩子。
我说:“带儿子们来游泳。你们刚要走吗?不客气了。”
“再见。”班说:“有机会再见。”
他带着他那耀眼的女友走开。
世杰说:“这男孩子仿佛对你有点意思。”
“呵﹖”我反问:“我﹖你难道没瞧见他的女伴﹖我已是老太婆了,能把他养下来。”
“别那么说好不好?”世杰笑,:“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头子?”
儿子们自泳池上来的时候我才想起,咦,世杰吃醋了。他刚才那话儿当中,多少带点酸味。由此可知,我还不致是王家的一件客厅家俱。
我微笑。我是一个贪婪、无耻,而且幸福的女人。我很为自己庆幸。
未婚夫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美丽的身裁,美丽的面孔。
我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她忽然跑过来坐在我对面,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微笑。
我从来不相信天下有“飞来艳福”这种事,所以我报以微笑,等她开口。美丽的女孩子对男人微笑的时候,必有所求。但是我已经完全准备应允她。
她问:“你叫王晓庄?”
“是。”我说。连我的姓名都打听好了。
“英文名字叫尊?”
“是。”我说。这句奇怪了,这是什么意思?
“念中国文学的﹖”她问。
“是——小姐,完全正确。”我答。
她尴尬地笑一笑。像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叹一口气。“你需要帮忙?”我主动问:“那篇功课来不及写?没关系,你去跳舞好了,我是著名捱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