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恳请表姨办这个荼会。”
子昂没想到她是主角。
“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
他微笑,“我有一个同学,为着见喜欢的女孩一面,在雷雨中等了一夜。”“有无被雷击中?”
“被你猜到,他身边的大树被劈成两半。”
“他呢?”
“烧焦头发而已。”
“值得吗?”
“他说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件事。”
子昂点头,“不过,如果她也喜欢他,她不会叫他在雨中等。”
“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真情。”
女主人走过来,笑问:“一见如故?”
陈日生也笑,“还好,没有打架。”
陆女士说:“你看林志娜与张逸忠,以及梁贵星与郑源霏,已经在说晚上请去何处消遣了,你俩加油呀。”
子昂笑而不语。
“今日希望能撮合三四对情侣,也不枉我忙一场。”
陈日生问子昂:“今晚可有空?”
“我有事,要替老板写讲词。”
陈日生颓然,“你仍让我在闪电下等。”
子昂不语,稍后就告辞了。
颖敏来找她吃日本茶,子昂欣然赶的。
她把事情告诉好友。
“呵,是母亲,不是户头,那多好,误会冰释。”
“但是,仍然没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在等,也许永远等不到销魂的感觉。”
她俩一边喝清酒一边感怀身世。
那天之后,王子昂再也没有碰到陈日生,她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被调到特首办公室,一人做三人事。
要觉得寂寞,也得有时间才行,她都累得睁不开眼来,并无类此烦恼。
渐渐她的梦换了另一模式,她不再梦见少年的她在父亲家借贷,最近她的梦老与工作有关:机密文件失踪,同事在重要发布会生病…?
醒来之后,她感慨地同自己说:“再世为人了。”
暑假,母亲邀请她坐油轮环游地中海,被她婉据。
“海还没有吸引到那种地步,你自己去吧,玩得高兴点,如有艳遇,尽情享受。”
母亲出门,子昂肆无忌惮工作到深夜,周末在家里开会,到处都是同事用过的杯蝶,钟点女工进门时吓一跳。
原来一个人住会那样自由。
那一天,子昂绝早回到办公室,已有信差在等她。
他递上一只扁平盒子,“王小姐,请签收。”
子昂纳罕,谁送来,是什么东西?
拆开一看,呀地一声。
盒子里是一条白金镶钻项链,链坠正是那块她所熟悉的翡翠。
盒里还有一封信。
子昂连忙拆阅。
“子昂,家母不幸病发辞世,享年五十三岁,我继承了所有遗物,包括这件玉佩在内,当日,珠宝店负责人曾说,你准备买下它,可是迟来向隅,今日,正好原壁归赵,敬请笑纳。”署名是陈日生。
子昂愣住。
信上并没有留下通讯地址,子昂无从与他联络,礼物一时也退不回去。
她取出玉佩戴上。
子昂愿意以原价买下它。
那天下午,比较空闲,子昂特地拨电话给旧上司陈德媛。
“咦,子昂,大红人,怎么想起我来?”
于昂不好意思地陪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陈日生。”
“呵,他母亲上个月病逝你可知道?”
“听说了。”
“办完事情,他回多伦多工作去了。”
于昂到现在才问:“他有职业?”
“咄,陈日生是多市十分出名的儿童病理医生。”
他?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是否想要他地址电话?”
“正是。”
“已经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子昂,大胆一点,别逛花园,有什么心事要直接说出来。”
“是是是。”
回到家,她推开写字台上所有文件,取出钢笔白纸,写信给陈日生。
“……工作没有成绩,不敢有旁骛,今日收到你送来的玉佩,蓦然发觉,除出真正想得到的,其他一切也已经得到,是否应当进一步追求生活中理想……”信越写越长,足足一大叠,要用大号信封才装得下。
子昂立刻到邮局挂号寄出。
得不得到回音不重要,王子昂已有足够勇气去面对感情。
接著那个星期天,刚好母亲回来,“醒醒,醒醒。”,把沙发上的子昂推醒。
母女都有意外。
“妈妈,你晒黑了,健美年轻了十年不止。”
“咦,胸前这块玉佩宝光灿烂,从什么地方得来?”
这时有人大声拍门。
子昂开门一看,是花店送花来,是一大束七彩缤纷百来朵郁金香康乃馨及玫瑰,子昂还没有表示,她母亲已经哗然。
花上附着字条:“我明日可来府上喝杯荼否?”
可以可以可以。
淑女
十六岁的彭思艺坐在课室里,双手颤抖,背脊爬满冷汗,她垂着头,目光不敢与区老师接触。
资深的区老师是一个端庄中年女子,她觉得思艺这个学生棘手。
她轻轻责备:“思艺,你看你的功课,怎么说你,都不肯改过,不得不再次见你家长。”
思艺不出声。
“请你母亲明早来一趟。”
下课钤响了,全班松口气。
大家跑到食堂或操场散心,只剩思艺一人留在课室发呆。
再记一次过,就要被逐出校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间中学,思艺不知道是否还有学校愿意收她。
思艺深深叹口气。
放学回到家中,她没精打采,把事情告诉母亲。
彭太太只啊地一声,她装作若无其事,“那么,我明早去一趟好了。”
思艺流泪,“妈,你会原谅我吗?”
彭太太把女儿拥在怀中,“你是我的女儿,我永远爱你,只要我在世上一日,我都会支持你帮助你。”
思艺躲在母亲怀中痛哭失声。
彭太太黯然神伤。
第二天,母女去见区老师。
区老师开门见山:“彭太太,思艺这个案真特别。”
彭太太不出声。
“我们想尽办法,都不能改变她,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
思艺知道那是什么,她恐惧地躲往母亲身后。
区老师说下去:“彭太太,这一切都是为着思艺本身的益处,政府在二O三O年订下法例,保护女生,免得她们成年后受到不必要痛苦。”
彭太太低头,“是,我明白。”她心如刀割。
“思艺经过服药及脑电波调整等程序,一点帮助也无,这是她期考的卷子,你看看,彭太太,每卷一百题,她居然题题答中,我教书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成绩。”
彭太太惭愧得满面通红。
“而且,是思艺顽强的反叛态度激怒了校方,即使知道答案,也可假装不知——”
这时,思艺忽然叫出来:“我不愿做一个虚伪的人。”
“彭太太,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区老师气结,“彭思艺,你下月一号准备接受脑部手术吧,以你这般古灵精怪的女孩,将来命运一定坎坷,为了救助你,非得及早处理不可。”
“老师——”
区老师摆摆手,“相信我,彭太太,我们已经给思艺许多次机会,她已满十六岁,再不接受手术,会铸成大错,你看她,终日受情绪骚,一下流泪,一下愤怒,多么痛苦。”
“是,是。”
“请在这份文件上签署。”
彭太太只得签名。
“放心,手术成功率是百分百,思艺会回复正常,像所有的同学一样,成为标准淑女。”
彭太太带着女儿离开学校。
她轻轻责备思艺:“你自小任性。”
思艺不出声,她握紧拳头。
彭太太又说:“淑女计划已实施了三十年,非常成功,女性的地位稳定,社会安宁,婚姻纠纷减至最低,女子恢复忍让美德,致力家庭,男性在事业又少了竞争对象,社会回到男主外,女主内制度,两全其美,备受政客学者赞扬,称是本世纪至伟大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