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加笑,登上小小跑车,向他挥挥手,绝尘而去。
第二天清早,佐明盼望她来送行,飞机起飞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想法,太过奢侈。
一下飞机,他直接回到公司打理公事。
马太太推门进来,“一切顺利?”
“托您老的鸿福,幸不辱命。”
“以你这样一表人材,谈吐得体,当然百战百胜。”
佐明几乎没想请马太太介绍一个户头给他。
同事伊利莎白放完假,显得容光焕发,与佐明办妥公事,含笑问一句:“有无艳遇?”
佐明生气了,“原本是很美的一件事,你们总有办法将之丑化。”
挨了骂,伊利莎白不服气,“那该叫什么,邂逅、偶遇?归根究底,还不是那么一回事。”
“算了。”佐明挥挥手。
“受不了你那副文艺青年腔。”
佐明在她身后说:“对牛弹琴。”
伊利莎白转头给做一个不雅的手势,大意是叫他去死,而且死得有失斯文。
佐明坐下来,怔怔考虑如何向马太太提出调职之事。
下午,趁老板有空,他捧着咖啡杯进大班房。
马太太抬起头来对他说:“请坐。”
上司气色好的时候不妨多说几句话。
佐明把握机会,开口:“你不是一直说,想找多一个走意大利?”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好象话中有话。”
佐明走近窗户,看下街道,鼻端似还嗅到花香酒香以及伊人的体香。
“莉莉对我说,你是个人才。”
佐明一时间没有分清楚马太太指的是哪一个莉莉。
“她喜欢你。”
“谁,谁喜欢我。”
“著名的意大利莉莉呀。”
“她一定是听她外甥女说的。”
“外甥女?”马太太开始糊涂,“我不明白,谁有外甥女儿?”
“意大利莉莉的外甥女儿,二十八九岁年纪,她的英文名字,也叫莉莉。”
“啊,有这样一个人?”
“有。”
“我可不知道。”
佐明解释,“她老人家并没有亲自招呼我,派代表同我见面。”
“莉莉可没有代表。”
佐明问马太太:“你好象有一段时间没同她联络了。”
“岂有此理,你是指我消息月兑节。”
“不敢不敢。”
马太大这个人当然聪明极顶,忽然想通整件事,“我明白了,你对这位年轻的小姐有点意思。”
佐明坦白:“不只一点点。”
马太太垂询:“这一切在一天之内发生?”
佐明本人也大惑不解,“你说得对。”
“你想我帮你忙。”
“请调我走意大利。”
“一年去四次并不能帮到什么。”
佐明微笑,“加上我私人去八次,每个月都可以见面。”
马太大听了这句话,先是发呆,随后沉默,“好,我成全你,王位明,我佩服你,幸亏我不是每一天都可以看到年轻人疯狂恋爱。”
佐明微笑,“谢谢你。”
“那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吧?”
佐明侧头想一想,“我不知道,我不能形容,亦不能解释,我也不明白。”
他游魂似出去了。
从此之后,他大抵只有在到达意大利的时候,人魂才会合一。
佐明回到办公室前,写下他第一封给莉莉的信,没有花巧的言语,只是把他所感所想记录下来,写完一张纸又一张纸,结果厚厚一叠,他趁着没有后悔之前,把信放进大信封里,以快速邮递寄往意大利。
信出发之后,他内心悠然,不知道多么舒畅,估计在二十四小时后莉莉可以收到信件。
靶情生活倒没有影响他工作进度。
有时会闹情绪的他,脾气不算好,但此刻的王佐明却觉得社会待他如瑰宝,他再也没有怨言,一连几天,都精神愉快,口哨连连。
莉莉收到信没有?
莉莉读到信没有?
莉莉对他的剖白有什么感想?
五天过后,他开始觉得莉莉过分羞怯。
怎么会没有表示,她接受抑或拒绝,都该给一个答复。
星期六,下午两点,佐明做得很晏。
马太太过来叫他,“佐明,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佐明笑,“明天派我去意大利7”
“你先坐下,吃些茶点。”
佐明一怔,老板对你越客气,你越是有难。
“佐明,关于意大利莉莉——”
他跳起来,“有消息?快告诉我。”
“佐明,莉莉并没有外甥女。”
佐明没有听明白,“或许她是冒认,这不重要,我原谅她。”
马太太脸上露出非常同情的样子来。
佐明心跳,硬着头皮问:“比这个更坏?”
马太太点点头,“根本没有第二个莉莉。”
佐明不服,“我亲耳听见有人叫她莉莉。”
马太大点头称是,“你说得再正确没有了。”
“我不明白。”
“佐明佐明,在米兰,统共只有一个意大利莉莉。”
佐明一惊,退后两步。
“你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意大利莉莉本人。”
“不!”佐明叫出来,“她说她叫苏维加,快帮我查,快。”
“苏维加就是莉莉,我认识她已有四分之一世纪。”
“我不相信,你骗我,你捉弄我,你寻我开心。”
“佐明,”马太太大喝一声,“请你控制你自己。”
“不可能,她只有二十多岁。”
“爱是盲目的,所以画像邱比德永远蒙目。”
“不,我有眼有珠,求求你,把真相告诉我。”
“真相是,科学进步,人有许多办法可以使外型看上去维持一贯的年轻漂亮,甚至跟二十五年前差不多样貌,佐明,你再笨也应该明白。”
佐明发呆,耳畔嗡嗡作响。
“莉莉托我把真相告诉你,她还说,跟你开了小小一个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事实上,她确是独一无二的意大利莉莉。”
佐明站起来。
“但是,如果你坚持,你仍然可以前往意大利……
佐明没有回答,他离开了马太太的房间,不能相信双耳。
莉莉!
那身型、谈吐、姿势、脸容没有一处不像年轻人,他的确觉得她比较世故,但是……
佐明伏在桌子上,听见一颗心在胸膛内轻轻碎开。
十天
屋子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房间里空空如也,衣柜都剩下些衣架子。
我人是紧得不得了,每天不停的办事,精神紧张,晚上睡不着。早上还得匆匆起床。
还有那么一大班亲戚朋友要应付,这个要吃饭,那个要见面,我的天。
可是幸亏没有什么空下来的时候,让我有机会思想,否则倒也是彷徨的。
十天后,只有十天,我便得嫁出去了。
嫁到一个十万八千里路外的地方去,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只有国栋一个人。
我怀疑我是否可以习惯这种生活,在那种地方生活,是清苦的。在家里我并没有吃过苦,谁也不晓得将来会怎么样,我为自己担心。
柄栋的工作极忙,他将会要争取每一分钟去工作,大部分的家里事务,会落在我头上,我老实说,并没有这种经验,能不能吃得消,也是问题。
我是很知道自己的。
但是国栋说他晓得我的毛病,什么都可以“慢慢来,慢慢学”。我感激他。
于是他在四个月前去了,替我办好了手续,叫我随后跟着走。但是我做事是这么样不灵活,使日子耽搁了。
母亲有意无意之间,也不催促我。
当然,去了之后,也有那么一一两年不容易见面,她何必催我。最急的大概是国栋。
但是他一直原谅我,我说过他清楚我。
房间整理了一个月。
母亲将所有可以带的东西都替我打包。
我几乎怀疑所有到外国去的人当中,我带的东西一定是最多的了。
现在也快了,只有十天,我便可以去见国栋了。
不管生活如何,我总算是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