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又意外了,“什么启事?”
如心取饼一支笔,在纸上写:“寻找五十至六十年代在衣露申岛为黎子中君服务过的人士,请致电三五零二一,薄酬。”
小许说:“咦,那是我的电话号码。”
“需要你帮忙。”难为这小子了。
“一定,一定。”
至此,如心才松了一口气。
黎子中为什么要把衣露申岛给她?
是秘密保存了太久,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是掀露的时候了吧。
如心知道L与R都已经离开了人间,秘密暴露,也无关重要了。
如心请米高吃晚饭。
“小许,你总有个中文名字吧?”
“有,爷爷叫我仲智,来,我写给你看。”
那是一个好名字。
知道他中文名字之后亲切许多。
“如心,希望广告刊出后有人回应。”
“让我算一算,三四十年前替黎子中工作过的佣人,今年己六七十岁了吧,都是老人了。”
“可是头脑应该还十分清晰。”
“对,应该记得当年衣露申岛上发生的事,以及所有细节。”
“这么说来,”小许问,“你暂时不走了?”
如心摊摊手,“我此刻是无业游民,住哪里都一样,并不急回去。”
“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如心笑笑,“家里托我办妹妹的入学手续。”
“请她们把成绩单寄来好了。”
第三章
那一晚如心没有回岛上,她在酒店留宿。
一早就起来,与小许会合,赶到大学实验室去。
路上买了一张日报,那段启事也已经刊出。
上官在等他们,见到如心,神色怪异。
他立刻迎上来,“电脑已有报告出来。”
如心心知肚明,沉默地看着上官。
小许忍不住说:“快快揭晓吧。”
“两位,已证实那是人类的骨灰。”
如心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仍免不了耳畔嗡地一声。
小许当然更加震惊,他低声嚷:“我的天!”
上官说:“我们坐下来谈。”
如心立刻问:“可知男女?”
上官答;“科学未曾进步到那种程度,如有骨殖,当可辨认,此刻我们的证据不过是一堆灰。”
如心吁出长长的一口气。
“这枚指环,确是同时焚化。”
如心抬起头,“当时,它也许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吧。”
小许抢着说:“真是可怕。”
如心倒是相当镇定,“当时,戒指的主人当然已经死亡。”
上官说:“我们不常将骨灰安置家中,所以一旦见到,才大为吃惊。”
如心却说:“不,骨灰不叫人害怕,来历不明的骨灰才令人惊疑。”
“这个戴钻石永恒戒指的人是谁呢?”
“自戒指尺寸来看,是位女性。”
如心取饼戒指,套向无名指,刚刚好,是五号,“嗯,这位女士中等身段,略瘦。”
这时,小许站起来,“上官,谢谢你,事情己告一段落。”
上官拉住他,“喂,追查下去,真相如何,你是会通知我的吧,别叫我心痒难搔。”
小许却说:“我并非当事人,我无权披露事实。”
如心连忙道:“放心上官,我必定向你汇报。”
忽然之间多了两位好友,周如心觉得她收获不少。
在车上,如心问:“为何走得匆忙?”
“回家听电话。”
“你不用上班?”
“我已告假,不然那些人看到启事,同谁联络?”
如心有几分不好意思。
小许微微笑,“我早该放假了,只是没有借口。”
自早晨等到中午,只得一通电话。
是一位老妇,声音略为沙哑,“薄酬是多少?”
“一百花。”
“可否加到五百?”
如心说:“这位女士,那可得看看你所知资料是否详尽。”
“我自一九五五年至一九六零年间是衣露申岛黎子中先生的私人秘书,我住在岛上别墅向北的客房里,那窗外向着泳池,有一列杜格拉斯蓝杉树。”
她形容得一点不错。
如心立刻决定,“五百就五百吧,女士你尊姓大名?”
“我姓麦,叫麦见珍。”
“我们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那麦女士却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今日还有人提起衣露申岛,你又是谁?”
“我是新岛主周如心。”
“黎子中呢?”她大感意外,“他怎么了?”
“麦女士,我们见了面再谈吧。”
“他是否已经故世?”
“是。”
“不然,他不会把衣露申岛出让,”麦女士停一停说,“周小姐,我愿到府上来,我会在下午三点准时到。”
如心把许宅地址告诉她。
之后,电话再也没响过。
“好像只得麦见珍女士一个人有消息。”
“应该不止一人。”
“有些已经去世,有些像费南达斯他们是波多黎各人,已回家乡,有些未看到报纸,有些已不问世事。”
“这么说来,我们已算幸运。”
如心笑笑,“我们专等麦女士吧。”
“她好像相当计较酬劳。”
“也许经济情况不大好。”
“见了面便知分晓。”
准三时,麦女士到了。
门一开,如心看到一位小老太太,干枯瘦小,穿着过时但却洗熨得还整洁的套装,老式手袋,旧皮鞋。
她有一张很小很小的面孔,因为皱纹的缘故,看上去似一只胡桃。
如心不肯待慢,连忙招呼。
麦女士也不客气,吩咐下来:“给我一杯咖啡,稍浓,加两匙牛乳。”
然后上下打量周如心:“你买下了衣露申岛?”
如心不置可否,唯唯诺诺。
“先把酬劳给我。”
如心立刻数钞票给她。
麦女士松口气,堕入沉思,过一刻她说:“黎子中,当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这是她的开场白。
如心不知她要说到几时去,温言道:“麦女士,这样吧,我问,你答,好不好?”
麦女士颔首,“你嫌我唠叨。”
“不,我怕你说漏了我想知道的消息。”
“你问吧。”
“麦女士,你在岛上有六年那么长一段时间,可有见过黎先生的女伴?”
麦女士一愣,凄然而笑,嘴角那丝苦涩,丝毫没有因为三十年过去了而减退。
半晌她反问:“你是指苗红吧。”
啊,苗红,如心跳起来。
红,R,是她,一定是她。
原来红是她的名字。
如心说:“麦女士,我想让你辨认一件东西。”
她把那只指环拿出来。
麦女士只看了一眼,“这是苗红的饰物,它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如心叹口气。
麦女士问:“他们俩终于结了婚,是吗?”
“不,他们没有。”
麦见珍一愣,“什么?可是,鲜花香槟已运至岛上,一切已准备就绪,帖子也都发出去,结婚启事刊登在报章上,他们终究没有结婚?”
“没有,黎先生独身终老。”
麦见珍颤巍巍站起来,“他人呢?”
“他已去世。”
麦见珍的声音颤抖,“苗红呢?”
“我们相信她也已不在人世。”
麦女士又跌坐在沙发上,半晌,她自手袋中取出一张照片,“请看。”
如心猛地想起,岛上可能也有照片簿子,几乎想立刻返转去寻找。
当下小许也趋近来看,只见照片中有三个人,黎子中坐当中,他穿一件白衬衫,卷着袖子,已无比潇洒,他右边是当年的麦见珍,小面孔精致秀丽,可是黎子中左边的那女子才是美人,一张小小黑白照片里的她那双目都予人宝光四射的感觉。
如心问:“这是苗红?”
“是。”
“他们是情侣?”
“是。”
如心放下照片,“你呢,你只是秘书?”
麦见珍抬起头,缓缓地说:“不,我是他最忠诚的朋友。”
“此话怎说?”
“苗红欺骗他,我一次又一次警告他,他只是不理,他笑着说:‘见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的事我自己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