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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 第23页

作者:亦舒

“孩子快九个月,马上会走路说话。”南孙仍然喜孜孜。

永正困惑之至,“她姓什么?”

“谢。”

“上次到府上,可没看见她。”永正从来没有问过那么多问题,这次他再也不能维持缄默,保持风度。

南孙眨眨眼,立刻知道王永正搞错了,他焦虑的神情使她讶异,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但他对女朋友的私生儿看法如何?南孙也好奇。

她微笑:“你以为是我的孩子。”

永正张大嘴,又合拢,心中大大懊恼这次误会,太不敏捷了,根本不应该发生的,或许太着急了,一下子露出真相。南孙是个敏感慎密的人,这次印象分一定大打折扣。

南孙的声音转得有点忧郁,“但愿我有那样的女儿。”

永正尽量放松,“将来一定会有子女。”

“要付出很大的心血,在我的环境里,尚有其他较为重要的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王永正咳嗽一声,忽然谨慎起来,不表示意见。

南孙看着他笑。

棒了很久很久,永正低声说:“即使那是你的孩子,我也能爱屋及乌。”

南孙诧异,希望他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样大的允诺,要以行动表示,不应轻口道出,她并不相信他做得到,但相信他这一刹那的诚意。

“让我们开始比赛吧。”南孙说。

两人在那夜都尽量忘记稍早发生过的事。

锁锁过了两星期才回来。

南孙去接她,她没有行李,不施脂粉,架着一副大大墨镜,一言不发,跳上街车。

南孙问:“去哪里?”

锁锁答:“恐怕又要到蒋府打扰几天。”

南孙搞笑:“母女双双来,也不怕把我们拖垮。”

锁锁伸手拍打南孙。

不用说,南孙也知道,朱锁锁谢宏祖两夫妻出了纰漏。

到了家,锁锁累得倒头便睡。

南孙见一切无恙,放心回公司,直忙到深夜。

南孙案头有一枝铜座绿色玻璃罩的台灯,光线很舒服,她就靠它挑灯夜战。

锁锁睡醒了,模上写字楼,女秘书替她开门,她看见办公桌后的蒋南孙,觉得有一种权威,是,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出的。

南孙当下诧异地笑:“你怎么来了。”

锁锁打量环境,“你可身居要职了。”

“有什么荣誉可言,人要吃饭。”

“看上去真神气。”锁锁有点仰慕。

南孙笑得前仰后合,“哎呀,你倒来羡慕我。”

“出门次数多不多?”

“不大轮到我,由二老板亲自出马,我不过打理极之琐碎的事。”

“我看,不消一会儿就升级。”

“不一定的,老板要办事的时候想到我,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又是另外一批人,怨不得。”

“你像是见了很多世面。”

“就单准你一个人老练不成。”

锁锁苦笑,“我简直历尽沧桑。”

“怎么了。”

“谢宏祖要同我分手。”

南孙一听,头马上痛起来。

“我的事业,便是与男人纠缠,真没出息。”

南孙只得说:“做一行厌一行。”

“你怎么说?”

南孙伸手推开桌上的文件与样板。

“小谢一直像是很爱你。”

锁锁简单地说:“现在不爱了。”

这倒也好,完全接受现实。

“他要同赵小姐结婚。”

“锁锁,那就算了。”

“你明白吗,与我在一起一日,他父亲就把他搁在冷宫一日,最近老爷身体不好,他害怕得很。”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南孙,以前我们也都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问我,我觉得到了分手的时间,就该分手。”

“拖一拖能够使他生活不愉快。”

“你拿脚踩他,身子就不能高飞,划得来吗,你仔细想想。”

“南孙,你几时看得那么开?”

“我父去世那一天。”南孙叹口气,“你说得对,锁锁,我们都不一样了。”

锁锁狡狯地笑,“待我找到适合的对象,才同他离婚。”

南孙看着她,“这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说些愉快的事,明天我要卖房子了,令祖母的老本可能赚得回来。”

“真的?但是恐怕与她五官了吧,已经卖断给你。”

“我赚利息已经足够。”

南孙黯然,“若不是银行逼仓,我父不至激气致死。”

“南孙,告诉我关于你的新男友王永正。”

南孙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再也无暇搞男女关系。”

“老太太说他是。”

“她误会了。”

锁锁只是笑,老友的心情灰过炭,换了七个话题都无法令她高兴,即使是朱锁锁,也觉技穷。

“你还不下班?回家我向你报告令堂之近况。”

南孙终于抓起手袋。

女秘书待她们走了才恭敬锁门,锁锁发觉南孙隐隐已有将军之风范,暗暗钦佩。

锁锁问:“爱玛琴有无麻烦?”

“她,她是我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南孙,公道些,不止是她吧。”

南孙想一想,承认:“是,还有玩电子游戏。”

锁锁啼笑皆非。

自那日起,锁锁消极地躲着谢宏祖,他追到欧洲,她即刻先遣走女儿,跟着避到朋友家,他回来,到处打听她的行踪,终于找到南孙。

谢宏祖非常恼怒,他为此雇了私家侦探,弄得好大阵仗。

他怒气冲冲找上南孙的写字楼,本来想发作,一见南孙,气焰被她脸上一股冷冷的威严逼了回去。

他只埋怨说:“蒋消极,你不该陪她玩。”

“看样子她不愿意,你只好等五年了。”

“我会给她很好的条件。”

“你?”

“家父鼎力支持我。”

支持儿子离婚?南孙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谬论。

“她不会失望。”

“我想没有用,物质方面,她说拥有的,也很丰富。”

谢宏祖叫出来,“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南孙说:“我不只得,我一直不知道做谢宏祖太太有什么好处。”

小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至少把女儿还我。”

说到爱玛琴,南孙也紧张起来,“不行,她只有这个孩子。”

“我也只有这个孩子。”

南孙拉下脸,“倘若这是你的看法,我们见官好了。”

谢宏祖忍气吞声,“那么请她爽快地同我分手。”

“你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谢宏祖咬牙切齿地说:“都是你教坏了她,你这种嫁不出去,视异性为仇敌的女强盗!”

南孙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说法,一般都抱怨锁锁带坏她,所以一怔,随即笑起来。

小谢发现他完全不得要领,白白地上来娱乐了蒋南孙。

他瞪着南孙,女人,女人几时便得这么可怕,买她不动,吓她不怕。

他只得愤怒地离去,把事情交给律师。

星期天,南孙蜷缩在床上,不肯醒来,直至锁锁抱着爱玛琴哄她起床,那小小的孩子有点饿,不住舌忝着南孙的耳朵,看看是否食物。

南孙搂着她,藏进被窝,对她说:“爱玛琴,假如你知道生命有几许荆棘,你的哭声会更加响亮。”

锁锁说:“我们今天搬出去,同阿姨说再见。”

南孙一声“唉呀”,掀开被窝。

要走了,生活要重归寂寞。

锁锁知道她想生命,南孙穿着运动衣就睡了,拖着一头早应修剪的头发,身上起码多了五公斤脂肪,弄得邋邋遢遢,这是她逃避现实兼自我保护的方法。

锁锁觉得南孙像从前的蒋太太,无奈地做个彀子,把自己装起来,过得一日算一日。

“看你,像个叫化子。”

“不要夸张。”

“女人怎么可以没有感情生活呢,你看令堂过得多好。”

南孙洗脸。

“你怕了?我还没怕,你怕什么。”

南孙漱口。

“我这才知道你真的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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