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发觉程功穿着一件乳白色衬衫,料子很薄很贴,把他结实的上身线条表露无遗。
程功说:“谢谢大家送的衬衫。”
这咪咪,怎么不挑件厚身些的。
“不客气。”
他同她一样,仍然习惯早到,都快半年了,由此可知不是做作。
“我们终于获得美星公司第二宗代理权。”
纪元笑,“是。”
“不该庆祝一下吗?”
“叫咪咪去仓库取一箱香槟来大家喝。”
程功忽然说:“我的意思是,我请你出去喝一杯。”
纪元听了诧异道:“咄,你又没升级,何用这么快谢师?还不出去听电话。”
这时咪咪也进来说:“程功有电话找。”
程功啼笑皆非地出去。
纪元当然不是没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是一时没心理准备,故出言推搪。
要不二十岁,要不四十岁,现在不是与程功这种青年发展友谊的时候。
纪元听过某阿姨叹道:“我已经四十五岁了,不宜谈恋爱了”,错!
那才是谈恋爱的好季节:子女已经长大,学业与事业成与不成均已告一段落,不谈恋爱,干什么?当然要把握机会,飞身扑上。
象纪元这种年纪才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呢,否则,在工作上分了心,在感情上又一无所得,那才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抬捧程功,并无私心,她纯是喜欢他聪敏好学,把他训练成得力助手,她也有得益。
找人喝一杯,赵钱孙李都可以,大不乏人,整个银行区三十万名适龄男士,不必约会同事。
就这样决定了。
包何况,纪元不是没有谈不来的异性朋友。
他是关卓中。
他们来往已有年余,不公开的原因是关卓中离婚手续尚未办妥。
早些岁月人们流行往美加结婚,又不把人家国家的法律研究清楚,在北美洲,夫妻离婚,财产需平均对分,不论房产现金,无论属谁的名下,一上法庭,就需平分。
必卓中就是为了这个与前妻纠缠不已。
纪元已经有点累。
偏偏那一日,关卓中在她处喝了两杯,又发起牢骚来。
纪元不由得发表私人意见:“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分一半是很应该的,她若不开口,便宜了你,她既然有需要,你有责任给她。”
“你懂什么,”关卓中微愠,“她此刻已有男伴。”
纪元摊摊手,“你何尝没有女伴。”她指指自己鼻子。
“她会带我一半身家去使那人得益。”
“她的钱,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嘛。”
必卓中啼笑皆非,“纪元,你是真大方还是假大方?”
“卓中,那就看你想不想离婚了,你若真想离婚,当不会吝啬金钱。”
必卓中不语。
他的答复已经很明显。
饼半刻,他问纪元:“你想结婚?”
纪元很不客气地答:“我若想结婚,自问还找得到对象,不劳操心。”
话已经说得这样难听,可见蜜月期已过。
之后,纪元便与关卓中疏远。
他这个婚,大概一辈子离不了。
不是伍纪元想结婚,而是她不习惯同一个不愿离婚的男子在一起。
必卓中力图挽回,伍纪元反应冷淡。
这种时候,纪元尚能抗拒程功那样纯真的笑脸,就很有一点能耐了。
程功不是她的对象。
纪元的要求很简单传统,男方需大她几岁,可以保护她照顾她,补充她的不足。
一个星期平安无事那样过去了。
风雨是终于要来的,早上,关卓中有电话找纪元。
咪咪闲闲地说:“好久没听见关先生的声音。”
可不是,她还以为他放弃了。
她问关卓中:“好吗,什么风把你吹来。”
必卓中的声音异乎寻常地兴奋,“纪元,出来喝一杯,她终于肯点头签字离婚了。”
这个她,当然是关的前妻。
心寒不心寒,开头也是深爱过的吧,此刻却以如此兴奋的心情迎接分手。
“出来我把详情告诉你。”
“下班在老地方等。”
币了线,抬起头,看见了程功的笑脸。
“家母说,不知你几时有空赏脸到舍下吃顿便饭。”
“呃——”纪元想了想,“最近下班都累到极点。”
“周末好不好?”
纪元也笑,“过两天再说。”
程功颔首,“我等你。”
等我?纪元一怔,那多好,一向都是她等人。
她忙着想听关卓中有什么话要说,无暇对程功的承诺细加考虑。
那天傍晚,纪元见到了神采飞扬的关卓中。
一坐下就说:“纪元,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找到了男伴,男方催她同我分手,她此刻委托律师,只收象征式赡养费就肯离婚。”
纪元沉默一刻才问:“对方十分富有?”
“并不,只是个小生意人。”
“那么,很有志气。”纪元赞道。
“可以那样说。”
“恭喜你,又克服了一个困境。”
必卓中十分得意,“我也那么想。”
纪元微微笑,前人关太太真幸运,终于碰到个重情的人。
只见关卓中伸个懒腰,“我恢复自由身了。”
纪元觉得已无话可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没有挽留她,“一起走吧,我也约了人。”
纪元不作声。
到停车场分了手,纪元驶错了路,多兜了两个圈子才驶出闸口。
懊刹那她猛地看见关卓中的车子就停在前面路口,他推开了车门,让一个妙龄女子跳上车,他对她十分亲昵,纪元清晰地看见他吻她的脸颊。
纪元仍然不作声,静静把车子驶回家。
好消息是一定要向伍纪元报告的,只有她才知道他斗争的首尾嘛。
可是胜利的成果却不必与伍纪元分享,一则她先疏远他,二则,他此刻是自由身了,有许多选择。
纪元一直连叹息的声音都没有。
她回家,淋了浴,扭开电视看新闻,还喝着威士忌加冰。
然后如常休息。
这次她输了,投资血本无归。
必卓中性格上有极大弱点,弃之亦不算可惜。
第二天她起得特别早。
见到程功,她说:“我给你看一些资料,下午同总公司开会,你与我一起去,我介绍你给大老板认识。”
程功知道这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可是他按捺着兴奋,落落大方地说:“我会尽力表现,不负你所望。”
纪元花了整个上午指点他要注意哪几点关键。
下午,她打量他,说道:“换条领带,这条太花。”
然后她与他出去赴会。
在会中她尽量让程功表现,突出他的能力,又向总公司总经理朱牧芬介绍程功。
散会后程功笑道:“我有种感觉,你好象要把我调到总公司去。”
纪元说:“京官升得快。”
“谢谢你。”
“不客气,你理应得到更好的机会。”
“你又为什么不到总部工作?”
纪元笑笑,“山高皇帝远,舒服嘛。”
程功也笑了。
纪元忽然说:“我明天有空,到府上吃饭方便吗?”
程功非常高兴,“我叫家母准备几个菜。”
纪元看着窗外,把他调走,一则对他的前途有益,二则可免人说伍纪元与属下约会。
她终于叹口气。
“有心事?”程功忽然问。
纪元警惕,不想说太多,“没有,我很久没吃蛋饺,可以劳驾伯母吗?”
那次晚饭,真是愉快,家常菜味味可口,纪元不知吃了多少,吃不完还把人家的椒酱肉之类打包带回家吃,尽欢而散。
原来程伯母非常懂得应酬,程老伯是个好好先生,说话富幽默感。
纪元喜欢他们自置的老房子,楼面高、风凉、宽大,程功是独生儿,人口简单,住得很舒服。
那次晚饭之后,纪元并无进一步与程功约会,可是公事上合作得更密切,上班时间总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