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等了半日,他们才等到张小台子,叫了咖啡。
室内人多,眉眉月兑掉手套,搓搓手,捧着咖啡喝。
小姜看着她,那一张素净的脸夹在浓妆艳抹群中,十分突出。
她有多大岁数,为什么眉目间常现恍惚之态?
也许放假松弛下来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平时一定很凶悍坚强。
眉眉却在享受这杯新鲜热辣的咖啡,心无旁骛。
棒壁桌子一对年青男女紧紧搂在一起,她坐在他大腿上,但因为青春的缘故,并不觉肉麻。
喝完咖啡,还有什么藉口呢,小姜在绞脑汁。为何这样留恋?从前并无试过。
眉眉看看时间,吃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召侍者付账,留下丰厚的小费。
眉眉说出地址,姜礼和诧异,“我去过这地方。”
“正是我表妹的家。”
“令尊令堂呢?”小姜忍不住问。
“在澳大利亚。”
啊,原来移了民。
眉眉也好奇,“你呢?”
“加拿大。”情况完全一样。
眉眉又问:“没有其他的亲威?”
“有是有的,不过不想去打扰人。”
骄傲。
“又不大谈得来,十分吃力。”
今天吃力吗,眉眉想问。但已经说多了话,于是闭紧嘴巴,适可而止。
小姜心中嘀咕,怎么,话匣子一打开就合拢,不禁有点怅惘。
车辆忽然疏通,很快驶到目的地。
眉眉说再见。
姜礼和无法拉住她,只得搭讪问:“后天开工?”
眉眉点点头。
“再见。”
这次,他真的驶走了车子,眉眉一直看它消失在街角。
要找,总是找得到的,他可以同玲玲联络,还有,表妹是他的伙计。
如果从此没有音讯,那一定是不想找,不知睡到哪一张床上,忘了前事。
眉眉按铃,表弟来开门。
他们一共四兄弟姐妹,都比眉眉小,都叫眉眉大姐。
眉眉同阿姨姨父寒暄完毕,问他们在玩什么。
“吊乌龟。”
无聊是无聊一点,玩起来还真热闹,眉眉心不在焉的陪他们玩了几手,连输三次。
他们极认真,把游戏当大事来做,脸皮吹弹得破,一下子就恼,一边生气一边解释,闹个不亦乐乎。
眉眉觉得这是生活的缩影,许多人都缺一点点幽默感,把自我看得太太太太重要,万万不肯认输。
眉眉肯,看样子,姜礼和也肯。
这是年龄关系,过几年就会好的。
她扔下牌,走到一角看照相簿子。
表妹过来搭讪,“表姐旅行,从来不拍照。”
“找谁拍?”
“找个人。”
眉眉笑,说起来,三个字那么浅。
找起来,人海茫茫,你尽避试试去。
表妹说:“我是你,一年到头去那么多地方,一定把风景全部拍下来。”
“又不是去南极,有什么好拍,你有,人也有。”
“我不管别人,我自己有就行了。”
眉眉笑,“这倒也是办法。”
佣人将做什锦火锅用的材料捧出来。
“吃完去看电影。”
眉眉先打退堂鼓,“哎呀呀,我吃不消。”
表弟已经摊开报纸,“去看午夜场,动作电影,大笑一场,才配合气氛。”
“表姐对一般人喜欢的活动视为苦差,给她十万块都不参加。”
“她爱静。”
“今天例外,好不好?”
“我们一左一右保护你,保证你一根毫毛都不掉。”
眉眉只得说:“到时看看眼睛睁不睁得开。”
饭吃到一半,他们的异姓朋友已陆续上来,加双碗筷,坐在一起,继续吃。
眉眉诧异他们精力无穷,才不过大三五年而已,记忆中眉眉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活跃过。
最小的表弟出去买票子,他宣布:“我会打电话回来,我们先去跳舞。”
眉眉觉得头晕,忍不住傻笑起来。
阿姨说:“一起去吧,难得的。”
眉眉做一个告苦的表情。
阿姨轻轻说:“回家又干什么?”?
眉眉答:“我陪你。”
阿姨笑:“我打算早睡。”
眉眉与老中青三代都彷拂格格不入,正为难,门铃大作,她乘机走开去启门。
门一打开,她看到的是姜礼和。
意外管意外,却满心欢喜,隔著铁栅怔怔看他,竟忘了请他进来。
姜礼和简单的说:“本来想等到开工才约你见面,后来觉得不应平白浪费两天。”
他也没要求进屋。
众人忙问:“谁,谁在外头?”
表妹探头一看,“呀,是你,你怎么来了。”
小姜咧嘴笑,“拜年。”
“请进请进。”
表妹看大姐一眼,心中嘀咕,小姜虽然随和,倒底算是上司,无端端上门来,却是为了什么。
幸亏人多,混在一起,不觉尴尬,接着一声“票子齐了”,大伙便涌出门去。
阿姨悄悄问子女,“那是谁,是眉盾的朋友?”
“不是,是姐姐同事。”
阿姨有点失望。
一大班人出得门来,分几批坐电梯。
姜礼和轻轻说:“我们走下去。”
眉眉点点头,三楼一下子就走到地下。
姜礼和又说:“我们不要看电影。”
眉眉不由得笑,两人索性摆月兑大队,单独行动。
大堂中央,他们还猛找眉眉,“表姐呢,怎么晃眼间不见了她?”
表妹眼尖,一下发觉姜礼和也失了踪,很明显,他是特地来找她的。
奇是奇在他们居然误会冰释,当中发生了什么怪事?
一定要问清楚。
眉眉与小姜走到街角,往后看看,还怕他们追上来,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速速消失。
眉眉说:“太不够义气了。”
“你打算同他们狂舞到天明?”
两人像是已经很熟很熟,可以无话不说。
眉眉双手插在大衣袋中,“吃过饭没有?”
“肉松夹面包。”
眉眉说:“太马虎了。”
“应该早些来吃火锅,多热闹。”
“明天好了,明天再去。”
小姜问:“现在呢,夜未央,有什么好去处?”
眉眉忽然觉得心安理得,因此露出倦意,跑了一整天,相当的累,她说:“我想休息。”
“我送你回家。”
到了门口,他又不甘心,“不请我上来喝杯咖啡?”
做了一天司机,应有奖赏。
上得楼来,也不用眉眉招呼,他对於小鲍寓的间隔熟得不能再熟,自己进厨房去做咖啡。
提著杯子出来,不见眉眉,原来她在房中听电话。
小姜只得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找娱乐,十分钟后,他已昏昏欲睡。
眉眉被谁绊住了,怎么不出来陪他?
眉盾在房中与表妹通话:“……我决定不看戏,是,姜礼和送我回来的,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啊,那件事,那是误会。”
表妹说个不住,眉眉焦急,冷落客人,十分无礼。
“表姐,我早说他人不错,明天还有一日假期,把他叫出来一起玩好不好。”
“好。”
姜礼和在电视机的催眠下渐渐抵挡不住,心底严重警告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再激怒她后果堪虞。
但沙发似有股无形力量,把他吸住,难以自拔,他眼皮再也睁不开来,眼前一黑,完了。
眉眉在房中作最后挣扎,“水开了,我要去熄火,过一会儿再打给你。”
“我们明天见好了。”
眉眉大赦似放下话筒,急急走出客厅,呆在当地。
姜礼和靠在沙发上,均匀的打呼,短短二十分钟,他已进入梦乡。
眉眉的地方一定使他觉得宾至如归,毫无疑问。
女主人手叠手笑了。
让他睡吧,也许自从那日她大喝一声,吓醒了他之后,他就没好好睡过。
她决定守岁,取饼那杯犹有余温的咖啡,呷了一口,到露台看风景。
回忆
周平原来在专心看画,根本没注意到展览会里其他的客人,是他妻子玉明叫他留心角落里的一位女士:“看,这许多人,她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