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答应我?”林子良苦苦哀求。
李敏儿变了语气,“我求你放过我才真,另外找一个人吧,我无法再留在你身边。”
“无论怎样都不可以?”
李敏儿摇摇头,“即使你拿抢指着我,林子良,我情愿你把我脑袋轰掉。”
她脸上露出极厌恶的神色来。
林子良沉默了。
“开开门。”李敏儿还企图说服他。
“他在门外等你。”
李敏儿不置可否,挽起化妆箱,走到大门前,忽然取起大花瓶,朝玻璃长窗摔过去。
玻璃窗碎裂,风雨涌入。
李敏儿想自玻璃窗钻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子良扑过去,他手上持着一枚钝而重的物体,呵,是一只铜的纸镇,他将它击向她脑后,一下又一下,血,似浓稠的颜料般涌出,她倒了下来,仍然照样奋力爬向窗口,死,也以要死在外边。
林子良停了手,恨意中添了悔意,他留不住她,要了她的命赔上自己的命也是枉然。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林子良带着警察赶至,他们撞开了大门,他们逮捕了跛的林子良。
幕急下。
子良掩住脸。
谤据接着的新闻报导,子良知道李敏儿并没有死亡,她头部受重创,但是在医院复元,凶手林子良被判入狱三年,林公远出尽百宝都无法替儿子解月兑罪名,当时就心脏病发逝世。
而那个英俊的林子良,等尘埃落定之后、一走了之,影踪全无。
法律没有叫他负任何责任,故此,他也不打算负任何责任。
出狱后,林子良承继父业,一直默默为公司赚钱,业绩扩大了三十倍。
他始终没有结婚。
也不再轻易亮相。
鲍司里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
不知廿年后他有没有变得更丑、更可怕、更孤僻。
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做生意的高手。
星期一,子良上班。
上午十一时正,他接了一通电话;“是财务部的林子良先生吗?我们这里是董事室,林先生要约见你。”
子良一怔,“有什么事?”
“我们不方便问,请问阁下明早九点正有空吗?”
“有。”
“那么约会订在明早,还有,林先生吩咐,这次见面,你毋须知会上级。”
“知道。”
明早九点,林子良会晤林子良。
他为什么要见他?
是为着大家都叫林子良?
子良自问不过是个低级职员,上级很少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过,谜底在明天九时正便可掀开。
一宿无话。
第二天他一早到了公司。
九时正乘电梯往十三楼董事室。
一进接待室先有小秘书来招呼。
随即大秘书迎出来笑着说:“林先生早。”
这位大秘书,地位可要比闲杂部门的小经理高上若干等级。
“请进来。”
林子良跟着她走进董事室。
一进门子良便看见个五短身材的人拄着拐杖靠大玻璃窗背着客人站看着风景。
是他了。
他蓦然转过头来,子良与他打了个照脸。
他头发斑白,脸色黝黑,并非俊男,但是子良亦不觉得他特别丑,时代进步,人们注重一个人的内涵已多过外表。
他有一双炯炯有神洞悉天下事的眼睛。
子良必恭必敬地说:“林先生早。”
他笑笑,“你叫林子良?”
子良答:“正是。”
“与我同名同姓,祖上籍贯何处?”
“原籍安徽,不过祖父那代,经已移民加拿大。”
“那我们不是同乡。”
子良欠一欠身。
“你在财务部工作。”
“是。”
“好好的做。”
“知道。”
“呵,对了,周末有空吗?请拨冗到舍下便饭。”
子良内心充满一千个疑惑,起码有三百个挂在脸上。
对方看到了,笑一笑,说:“同事之间吃顿饭,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现代年轻人最最直率,索性说:“可是我们地位这样悬殊。”
对方拍拍他肩膀,“但是,一样得为公司赚钱。”
真是高手。
“星期六见。”他叮嘱道。
子良仍由秘书给送出来。
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公司里千余个职员。
子良向梁忠讨教。
梁忠脸色郑重,像是有不祥之兆,“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去,并且尽快转份工。”
子良只是笑。
“你好端端一个人,何必牵涉在这宗复杂的事情里。”
“忠伯,那件事情早已过去,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伙计。”
梁忠叹口气,“不听老人言。”
子良又笑。
“你要步步为营,切莫轻举妄动。”
子良恭敬地说:“是。”
约会时间接近,他反而镇定下来。
鞍约当日,董事长派车子来接他。
呵,就是这幢华厦。
经过廿年风霜,外墙有点古旧,攀藤植物爬满半边墙壁,大门打开,子良谨慎地踏进去。
也就是这扇大门,子良怵然惊心,他仿佛看到串串滴滴的血珠,一直爬向长窗,有一个惶恐寂寞的灵魂,想挣扎奔向自由……
“请坐,林先生马上下来。”
子良这才抬起头,应一声。
不消一会儿,主人出现了。
仍然穿着深色西装,脸色同衣服的颜色差不多,他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子再问:“林先生,今晚没有别的客人?”
他答:“还有一位女客,不过,她还没有准备好。”
子良又一怔。
两男一女,这算是什么饭局。
主人忽然仰起头笑起来,“二十年前,我先后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林子良,另一个叫李敏儿。”
子良的心咚一声大力跳。
“真巧,今晚的两位客人,你叫做林子良,而她,正是李敏儿。”
子良尽量维持镇定,“也许,这两个名字太过普通了。”
“是吗,”主人眯起眼睛,“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夙缘?”
子良只勉强的笑笑,他想赶快吃完这顿饭,速速回家,听从梁忠之言,另外找一份工作。
只听得主人扬声:“敏儿,敏儿,你准备好了没有?”
楼梯角落传来娇俏而不耐烦的声音:“得了,我这就来了。”
主人家感喟,“老夫少妻,我把她宠得不象话了。”
子良又一次意外。
“敏儿是我的未婚妻。”
倩影在梯角出现,子良心底一阵寒,他可以想象到,这情景同廿年前一模一样,另一个林子良,亦由同一个主人带返家中,介绍给李敏儿认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下意识要安排一出又一出的悲剧上演?
“催我作甚?”
子良看到了李敏儿的脸,真的呆住了,她非常年轻,非常的美,高佻身段,长而发的秀发如云般垂在肩膀上,眉梢眼角,充满风情。
子良一直喜欢比较清纯的女子,但此刻,他却深深被这名尤物吸引住,他吃惊地退后一步,忽然明白到不能自己这句话的真义。
“我来替你介绍,这是我们公司职员林子良,年轻有为。”
“什么,你也叫林子良?”女郎很放肆,不似有教养的样子,由此可以联想到她的出身。
子良沉默地坐下。
主人一拐一拐地去为客人斟酒,子良看到女郎的目光露出不屑以及厌恶的神色来。
子良忽然知道了真相。
整件事由林子良导演,其余一男一女,不过是受他牵线摆布的配角。
幸亏他预早知道剧本布局,剧情发展,否则,历史只怕要重演。
这时,子良缓缓站起来,“林先生,我忽然觉得不舒服,这顿饭,改天再吃吧。”
主人好不诧异,象是不相信剧情会忽然变卦,剧中人会突然辞演,“喝杯酒也许会舒服点。”他过来劝道。
谁知女主角也站起来说;“人家要走,就让人家走吧,反正我有事要出去。”
子良更乘机说:“那我告辞了。”
他无礼地走到大门前,自己开了门就走,门没上锁,他出了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