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踌躇一下,“肖碧,我们去喝杯茶如何?”
肖碧笑笑,“可是,”她据实说:“我不认识阁下。”
“肖碧,你连我忘了?”
肯碧一怔,是哪位故友?
细心和蔼的她从头到脚打量站在她对面的女士,是,是有点面善。
换了别人,早日不耐烦,肖碧却极有涵养地说:“你看我的记性,你是哪一位?”
“肖碧,”那女客秀丽的脸上圳出失望的神情来,“肖碧,我是赵荣荣呀。”
肖碧整个人呆住,真没想到会是她,本市六百多万人口,叫肖碧猜到天亮,也没想到会是她。
肖碧发呆,赵荣荣回来了。
可不就是她,同十年前一个样于,身段脸容,一丝不差,可是大家太努力想忘记她,用尽力气想把她自脑海剔除,所以甫见面,没把她说出来。
肖碧的涵养功已练得到了家,她刹那间便镇定下来.微微笑道:[好吗?长远不见。”
“能否拨冗喝杯咖啡?”
“不一定有位于。”
“真的,本市竟然繁荣到这个地步。”
[是经过许多挣扎的。”
赵荣荣答:“那自然。”
她们总算轮候到一个角落座位。
赵荣荣说:“没想到是我吧?”
肖碧点点头,“真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赵荣荣低头,“我第一个便是见你。”
肖碧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样找到我的?”
“我在报上看到你时装店的广告,记得吗?十年前你的店刚开幕,一点点大,客人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没想到转眼间你大展鸿图了。”
肖碧失笑,“十年已经过去,没有进步,还当了得。”
[你好吗?”
[好,托赖。”
“肯碧,你比从前时髦了,也漂亮了。”
“谢谢。”
“你结婚没有?”
“去年巳组织家庭。”
“呵,那多好,有一度大家都怕你嫁不出去。”
肖碧笑笑,不语。
有一种人,不知恁地,一认识人,就存一种成见,认为他在高,人在低,盲目地坚持他人全是丫环胚子。
肖碧想起来了,赵荣荣便是这种人。
初相识,真诧异,相熟之后,才一笑置之。
十年人事几番新,在这个大都会,不消三五七年,已经翻了几翻,赵荣荣如果托
大!只怕要摔交。
“大家都好吗?”赵荣荣问得好不含糊。
肖碧的聪明不外露,心中早已如道她指的是什么人,只是糊涂的答:“好,大家都
好。”
“肖碧,我们都是同学,你一向又与他熟稔,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没事,他很不错,最近又在局里升了一级,已是堂堂副局长。”
这个他,指的是赵荣荣的前夫。
没想到她一坐下来便问起他。
人若是当时得令,今日胜过昨日,很少口想到往事,赵荣荣莫非今非昔比。
肖碧问:“你到什么地方去了,竟失踪这些年。”
“我在英国。”
“你家人在当地大报上刊载过寻人广告,你没看见?”
起荣荣不出声。
“当初为何一走了之?”.
“你不会明白的。”
赵荣荣一直以为她是地球上唯一高级生物。
“现在我回来了,肖碧。”
“你有何打算?”
“我想见见两个孩子。”
“孩子?他们已经长大了。”
“是,我知道。”——
“你是他们的母亲,可以直接同他们连络。”
赵女士有点尴尬,“我不知道他们住在那里。”
肖碧取出纸笔,写一个电话号码给她。
“谢谢你.你总是我的好朋友。”
“举手之劳耳。”
“肖碧,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
肖碧点点头。
“她长得可漂亮?”
“非常漂亮。”
“功课好不好?”
“一等一好学生。”
赵荣荣十分满意,吁出一口气,“十五岁了。”
“你倒还记得。”肖碧无意挪揄,实在忍不住才会这么说。
她的旧友并不介意,“我知道你怎么想,我早说过,你们不会明白,我也并不希望你们明白。”
气氛有点僵,但是赵荣荣笑了,往日妩媚仍在。
“儿子呢.老二可同姐姐一般出色?”
“脾气有点倔,但感情丰富,心地善艮,刚升中学,对数学最有兴趣。”
赵荣荣看着肖碧,“你对他们的情况好像顶熟识。”
轮到肖碧一怔。
“你时常见他们?”语气有点狐疑。
肖碧点点头。
“对,我忘记你们是好朋友。”
肖碧说:“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
“那好,我们改天见。”
分了手,肖碧又回头说:“赵荣荣,保重。”
司机在门口等肖碧,笑口替她开车门,“太太,我等得好急.差点要进去找你。”
这一幕都落在赵荣荣眼中,她驻足细观,什么,刘肖碧竟然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肯碧回到家,先放一缸水,浸下去,读当天的报纸。
丈夫林维峰稍后下班,两人轻松的交谈几句,吃完晚饭,肖碧说:“叫司机去把孩子们自祖父处接回来吧。”
“说好度周末的。”
“家里少了妹妹与弟弟好象非常静。”
“我倒觉得是一种享受。”丈夫笑。“猜我今天看到谁。”“谁?”“赵荣荣。”林维峰陡然噤声。肖碧不怪他,这的确如晴天霹雳。半晌林维峰问:“她想怎么样?”“不知道,离开了十年,大概想四处看看,从新估计一下处境。”林维峰脸色苍白。“你担心什么?”肖碧问。“没什么。”林君忙加否认。“我还有一本小说要看,稍后再谈。”这就给了林君单独思索的机会。
一方面,肖碧也要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好好地想一想。
当年赵荣荣离家之前,曾与肖碧谈及,肖碧只当她无聊,说来发泄。
“肖碧,”她对老同学诉苦:“我闷得想哭。”
肖碧不予置评。
“我想离家出走。”
“带着孩子一起走?”
“不!一个人走出去。”
肖碧一怔,随即笑了,赵女士最擅长无中生有。
“有人在外头等我呢,他打算伴我通宵跳舞,竟日散步——”
“吃什么?”脚踏实地的肖碧问。
“我有节蓄。”赵家曾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
“孩子没有母亲要吃苦的。”
“权充我早死好了。”她不在乎。
真的好像很闷的样子,肖碧劝道:“找分工作调剂精神,发展一种嗜好,别胡思乱想。”
肖碧记得赵荣荣抬起头来笑了,口角有点轻蔑,像是笑刘肖碧一辈于也不会明白这种情操。
肖碧见话不投机,便起身道别。
谁知一个月后,赵荣荣真的失了踪。
就那样,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两个孩子才几岁大,天天哀哭。
亲友啧啧称奇的多,肯助人一臂之力的少。
肖碧是出力最多的一人。
一年,两年.三年,赵女士去如黄鹤,开头的时候,登报纸寻人,托私家侦探查访,到处想办法,到了第五年,大家都改变了心意,不约而同地努力忘记过去,眼睛看向未来.
孩子们忘记得最快。
肖碧要到今天才知道赵荣荣一直在英国。
这时,林氏走进书房来,轻轻坐下,问道:“她可知道你结了婚?”
“我已经告诉她。”
“她可知道你嫁的是我?”
“她很快会晓得。”—
林维峰静了一静,“我不会容许她破坏我们的幸福。”
“放心,她不会的。”
“我讨厌这个女人。”
“别这样说,她仍是孩子们的生母。”
林氏很坚决的说:“我不怕她。”
“去,去睡吧,大家都累了。”
两夫妻躺在床上,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刘肖碧与林维峰在赵荣荣出走的第六年发生感情。
肖碧佩服林君处变不惊,庄敬自强,人前人后.没发过一句牢骚,没出过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