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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绿绮思 第3页

作者:亦舒

在门口把她截住。

她说:“我跟同事还有话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紧绷着面孔,“快上车!不上车你别以为这里不会上演六国大封相!”

“你真的疯了。”

“废话少说,上车!”

我一阵风的把车子开走。

以后一个。,我天天接送她吃午饭,下班去把她接回家。三十日下来,因为奔波,我瘦了一大圈,晚上又睡得不好,中午吃得不够,整个人落形。

无迈说:“你这是何必呢?”

“我不会给任何人有机会趁虚而入。”

“你看你都瘦得不似人形了。”

“我在所不惜。”

“你这个神经病!以前周末求你开一转车到浅水湾去散步都似要你的命,现在无端拚起老命来。”

我冷笑一声,“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想我放松你?”

“你这样下去,先折磨死自己!”

我喙叫起来,“好,好,你想我死,你乾脆谋杀亲夫好了。”

无迈睁大眼睛看着我,把我视作大麻疯。

中午与晚上把她看个实,以为没事,谁知道早上仍然出了毛病。

一天我早起上浴间,听见她在说电话,我看看钟,才八点,这么早,跟谁说话?

只听得无迈轻笑数声,答道:“我立刻下来,我知道今天车会挤。”

我穿着睡衣就扑出去:“谁?”我大声问:“那是谁?”

无迈已经穿戴整齐,人在晨光下犹如一朵水仙花,她瞪我一眼,拿起手袋就走。

我拦住她:“谁?谁来接你?”

“有人见我是顺路,来载我一程,怎么,你到今天才发觉?都接了我半年了,我还付他汽油费呢。”

“是男是女?”

“男女还不一样是人!”

她推开我,我眼睁睁看她出门去。

打露台往下肴,只见一辆小小的红色车子等她。

她玲珑的上了车,车子便开走。

我捧着自己的头。

女人要变起心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有点气馁,我已经很瘦很瘦,如果再努力地钉住无迈,怕活不了多久,她为甚么要这样折磨我?

虽然不甘心,第二天一早还是起床了。准八时,我把玩看车匙等无迈出来。

她见到我,一呆。

我说:“来,我送你。”

“什么?”她像是没听清楚。

“不必劳动同事,我送你。”

我把她拉出门。叫那个红色跑车的主人扑个空也好,活该。我又有阵痛快的感觉。

在车里无迈说:“即使这一切也不会挽回我们的感情。”

我嘴硬,“谁想挽回什么?我只是不想给别人占了便宜去。”

“你这样累不累?”

我打个阿欠,“你别管。”

“我劝你休息休息,龙体保重。”

“你少管我!”

“管接管送还要管吃饭,啧啧啧,就算在被追求的金色年华,也得不到这样好的待遇。”

我忍着气。

忍忍忍忍忍。

车子到了无迈的写字楼,我放她下车。

才八点三刻,我很少这么早来到办公室,简直手足无措,无端多了两小时出来,干什么好?去吃早餐吧。

我买了报纸到文华酒店叫早餐,细嚼起来,一连喝三杯浓茶,才算清醒一点。

消磨了一小时,回写字楼,女秘书在打毛衣,看见我连忙把私伙收起来,大吃一惊,我从来没这么早过。

那一天的上午特别长,功夫特别吃重,十二点已是饥肠辘辘,我买了三文治牛女乃去接无迈。

她说:“今天有同事生日,我要同大队去吃饭,你饶我这一次。”

我说:“我想到浅水湾去。”

无迈不耐烦,“改天吧,我有我的事。”

“无迈——”我拉住她。

“别在我办公的地方拉拉扯扯,世文,太迟了,我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兴趣,有自己的朋友与消遣,多年来你没有理会我……现在太迟了,别骚扰我。”

我把三文治与牛女乃扔进海里去。

那天下班赌气不想去接她,但终於还是去了。

她上车,把我当司机,没有话说。

我自觉瘦了很多很多,非常憔悴,看上去像明媚照人的无迈的爹。

放弃吧,我自怜的想。

老婆要变起心来总是会变心的。

多少婚姻无疾而终,不会有人取笑我的。

即使有人要耻笑,也让他们笑好了。

这样子斗下去,我真会垮掉,而无迈就在冷冷的等我垮,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我咬着牙关起床,已经稍迟,无迈并没有等我,我挣扎着出去,叫住她,“我十分钟就好,等等。”

她已经拉开大门,转头说:“少爷兵。”

多年的夫妻——我怒火攻心二日气接不上来,金星乱冒,加上多日来没吃好,一交裁倒在地。

心想,走吧,无迈,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医生与妈妈都在。

我听到无迈同妈妈说:“忽然之间他昏过去,我只好把医生叫来,医生说是贫血,吃得不足,睡得不好。”

妈妈说:“你要多照顾他。”

我挣扎着起来说:“不用不用。”

医生说:“当心身体,休息一两天便没事,我先走,有什么事再联络。”

我心灰意冷,“我躺几天便没事,妈妈你请回吧。”

无迈说:“我会照顾他。”

我已放弃,“你管你上班,这里有佣人呢。”

妈妈与医生离去之后,无迈并没有去办公,她在家中打了几个电话,又伏案写报告。

一切只是为了义气,不再是感情。

我深深叹口气,我不能力挽狂澜於既倒,无奈何,无奈何。

没有无迈的生活、水远不会一样,这我知道。

无迈一直是个好妻子,她一直是,一切独立,从不给我任何烦恼,当她离去,我这里便少了一个良伴。从此我孤寂下来,唉。

叫我出去玩,我也不会有这种兴致。

岳母抱了水果来探望我,惊呼:“这是世文吗?怎么瘦得不似人?”

我生气的说:“不要再为我的体重而发表意见了,已经够资料写成一本书了。”

无迈说:“他自己要搞成那样的。”

我说:“明天我就可以上班。”

“请你照以前的生活习惯,不要一早起来送我。”无迈说。

我当着岳母的面前就炸起来,“好让你坐别的男人的车子?”我声势凶凶。

“谁的车?”岳母问:“谁的车?是不是红色的小跑车?”

“一点都没错。”我冷笑。

“那是琼文的车呀。”

“就是。”无迈无奈的说:“琼文来接我已经半年有多,丘世文先生一点都不知道,忽然发现了,就在这里发脾气,这人!”

“琼文是谁?”我瞠目。

“世文,琼文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对我关心点好不好?”无迈皱起眉头说。

岳母答:“琼文是无迈的表妹,去年回来的时候不是替她接过风?”

我忘了,我说:“我要是把人冢的表妹记得那么牢,还不是照样动辑得咎?”

无迈说:“世文,你几时肯认声错?”

“真的是琼文来接你?”我又问一句。

无迈说:“不,是洛史超域,他染了黑发,变了性。”

岳母打圆场,“你们两个别针锋相对好不好?”

我心想:总比先一阵子,什么话都不说的好。

由冷战变为热战,也可算是一种进步。

岳母说:“夫妻吵架管吵架,最忌提到分手的事。”

“不是我提的,你问无迈。”

无迈说:“妈妈,你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休息去。”三言两语把她母亲扫了出去。

真的与我分手?

我心一阵绞痛,头沉重的倒在枕头上。

无迈跟我说:“下午我要到中区去开个会,少陪了。”

“无迈!”我凄厉的叫住她。

“什么?”

“你要陪我,我要你陪我,”我抓住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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