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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有过去的女人 第5页

作者:亦舒

他笑笑坐下。

雪琪看看大玻璃窗外的风景,“如此湖光山色,焉能专心工作。”

“你们的海港岂非更美。”

“所以我的书房帘子从来不卷。”

刘世平又笑,“这像你一贯作风。”

雪琪微愠,“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你认为如此?”刘世平意外,“我却觉得我太喜欢你了。”

雪琪失笑,“你的表现方式甚为奇特。”

导演过来问:“雪琪,你明天走?”

“明天或后天。”

“来去忽忽,雪琪,你永不留恋。”

“有工作赶看做。”雪琪微笑。

导演是艺术家,“啧啧啧,没有你公司还不是照样运作。”

雪琪懊恼,“你们都针对我。”

导演问刘世平,“我又说错什么?”

刘世平实在忍不住,拉起雪琪的手,“来,走之前,至少去喝杯咖啡。”

他带她到市中心路边咖啡座坐下。

雪琪不安的问:“马利安呢?”

“你好像很关心她。”

雪琪别转面孔。

“她去买礼物送你。”

“啊,”雪琪意外,“她知道我喜欢什么?我是一个很挑剔的人。”

“看得出来。”

其他的同事也跟着下车坐拢来。

有人取笑刘世平,“别妄想在雪琪身上用工夫。”

“你看,”雪琪说:一谣言就是这样开始的。”

导演坐过来笑道:“雪琪,要是这个人告诉你马利安是他的侄女儿/表妹/学生,千万不要相信他。”

雪琪答:“我不会相信。”

一组工作人员,忙到最后,总会变成兄弟姐妹。

大街的过路人姿势优闲,难怪淑仪胖许多,面孔看上去,圆圆的像皮球。

雪琪站起来。

“我送你。”

“我叫计程车得了。”

“应该的。”

雪琪抬头张望一下,马利安呢,莫非她真的把刘世平来换那串项链?

她脸上一红。

同事们鼓掌送走他俩。

“多住一天的话,可以到维多利亚去,”刘世平说。

雪琪摇摇头,“我是一个城市人,对鸟语花香不感兴趣。”

“那,时间用来作什么?”

“工作,休息,再工作。”

“厉害。”

“这是我们本土风俗。”雪琪笑。

车子向郊外驶去。

稍微精灵一点的男孩子如刘世平,就已经滑不留手,没有诚意,只想游戏。

这些年来,雪琪从不下场,抱着少赌即嬴的心理。

到了淑仪家门,车停下来。

雪琪推开车门。

刘世平问:“不请我进去?”

雪琪答:“那不是我的家。”

椒仪迎出来,探头一看,她认得他是前天付账的人,即时说:“刘先生,稀客,请进。”

雪琪却坚持,“刘先生没有空,他立刻就走。”

刘世平无奈,只得说:“我立刻就走。”

淑仪愕然。

雪琪把手插在口袋中,看着地把车开走。

淑仪睛看她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不轻易上钩。”

“神经病,老站婆脾气发作,人家肯坐下来吃顿饭,不一定想钓你这条大鱼。”

雪琪不怒反笑,自顾自走进屋子。

淑仪追进来,“他有什么不好?”

雪琪抱着淑农的小女儿,不回答。

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该误会她是一个到外国来找艳遇的女人。

“你会不会对人家有点误会?”淑仪追问。

“人地生疏,小心为上。”

“换一个地头,可能不同?”

“也许。”

“你好像真的不急。”

“比这好十倍的都碰见过。”

不过他确令她心跳。

饭后由淑仪夫妇送她回酒店。

那一夜,直至深夜一时,电话不住的响。

不知是谁打来,雪琪没有接听。

鲍事已毕,夜已深,她不想再受骚扰。

雪琪也曾想过,这也许是刘世平;但她更加不愿听到他的声音,连最后一点好印象都破坏掉。

第二天上午她就离开酒店。

独自来到飞机场,徘徊良久,喝尽许多杯咖啡。

她在候机室所花的时间比任何地方多,免税店里售卖的玩具书籍她再清楚没有,一言蔽之:乏味。

她也有天真的想像,幻想上了飞机,发觉邻座坐着的正是刘世平。

他说:“不是说我没诚意吗,这就跟你回去。”

当然不是真的。

雪琪乘头等,邻座空着,并没有人。

雪琪叹日气,春起报纸来。

累了,就睡一会儿。

每次她都最怕单独坐飞机,但待坐稳了,再一次捱过。

在海关排长龙时她知道又过了万水千山。

一切恢复正常,第二天上班,一样打扮得端庄明媚。

老阐迎过来,“一切顺利?”

雪琪伙点头。

上司是个洋人,向她陕腴眼,“什么都没有发生?”

雪琪没有回答。

她不会这样说。

心中荡漾,已经有事发生。

会不会有下文,并不重要。

中午出去吃饭,电梯乘客挤得不亦乐乎!雪琪退到一个角落,把公事包当在胸前作保护盾。

懊利那,她又想起刘世平。

半夜的电话,不知是否由他打来。

兰花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网球场,她不胖,穿短裤,白T恤,腿是长长的,但不知为什么,她给人一种胖的感觉,在T恤与短裤下的皮肤给人一种紧张。

网球场里有好几个女孩子,那几个英国女学生白得令人难受,年纪轻轻,大腿上已露着青筋,手臂上布满毛孔,一眼看上去就像拔了毛的鸡皮,雪藏过的,也就透着雪藏过的异味。

西方女子也有美的,然而决不是英国女子,或许我对于其他国家不熟。女孩子还是中国人最美,她就是个罕见的例子,她必然去有阳光的地方度假回来,腿三晒成金棕色,油光水滑的,脸上也是那种颜色,眼睛漆黑,头发短短齐齐。

我用毛巾擦汗的时候问张:“她是谁?”

张说:“你不知道?”他有点诧异,“那是令弟当时得令的女友。”

我惊异,“哦?我还不知道呢。”

张笑,“由此可知令弟换女朋友的速度了。”

我也笑笑。六月份的英国竟如此热。

她的网球打得很好,决不是穿个短裙来露底裤的,手脚套着护膝护手,额角上缚一条白毛巾擦汗,那样子看上去,怪奇异的东方。

她是个急躁的女子,但凡接不到球,或打错了球,就骂着人。难得好看的一个人。

后来思思就来了,开着他那部莲花,见到我说:“大哥,你也在?”

我看看他,看看他的女朋友。

我问他:“考了没有?”

“就考了。”他尴尬的说。

我喝着啤酒,“既然就考了,怎么不在家温习呢,就算是过目不忘,也得看看笔记,一个硕士读了三年,你还想读多久?还到处逛。”

他不响,低着头看着手掌。

妻子过来,笑着解围,“你这做哥哥的,什么场合都摆个大哥款,自己打着网球,

喝着啤酒!就责怪弟弟,思恩,你别理他,这人教书教坏了,对我也是这样。”

思恩□雨b渗满C这孩子还有这样好,见了大哥大嫂,始终听话。我把手搭在他肩膊上,拍了两记。他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她奔到那里,他也转到那里。

“你的女朋友?”我问。

他摇摇头。

我说:“张说是你的女朋友。”

“我是在追求她,”思恩说:“我还有三篇功课要做,却跑来看她,如果是女朋友,才没这么空。”

妻看我一眼,觉得诧异。思恩是不追求女人的。女人追求思恩还来不及,就凭他的样子,凭他的姿态,一年换三百个女友。

我是跟他说:“洋女人不必带到家来,你好自为之,小心为上。中国女孩儿可以来吃一顿饭。”

他不大把女朋友带回来,他不与我们住,搬在宿舍,山高皇帝远,用着老子的汇款,自得其乐,不出大事,我是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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