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如看着保安,“你说一说。”
没料到江保安会这样答:“她一出现,整个球场的人会往我们这边看来。”
小斑哗一声。
敏如不语:心中纳罕,这么出色的人儿,可从来没听江保安提过。
小斑心急如焚,“要不要催她一下?”
“不用,”江保安闲闲地答:“她十分准时。”
小斑夷然,“还说准时,已迟了四十五分钟。”
“我约她三时。”
敏如问:“为什么?”
保安笑,“好让你有时间与老友叙旧。”
敏如不再说什么,不知恁地,她心底有丝不悦。
然后她听见江保安说:“来了。”
敏如抬头一看,不禁愕住。
是,一点不错,人如其名,列云高佻身裁,长发、鹅蛋脸,穿白衬衫与宝蓝色长裤,一只大挂袋,平跟鞋,潇洒漂亮。
而球场上男士们的确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斑永祥霍的一声站起来,一脸感激,像是在说“谢谢你敏如介绍这么好的人才给我”。
敏如暗暗称奇,保安的远房表妹几乎可以说是才貌双全。
列云十分大方,与众人立刻熟络起来。
她主动与敏如攀谈:“听说你们已经订婚。”
“正是,”敏如笑笑。
“你们好象没认识多久。”
敏如被她一提醒,嗯了一声,是,是没多久,只有几个月时间。
列云说下去:“我都没听保安说起过你,忽然他就宣布结婚。”
敏如只得礼貌地说:“啊,是吗?”
列云笑,“不过,今日见到你,才明白他何以要紧紧把你抓住,这样人才,实在打着灯笼没处找。”
敏如被她哄得笑出来。
好话谁不要听,管它虚情还是假意。
列云伸了一个懒腰,“告诉我,高永祥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边高永祥对江保安说:“原来你就是得到敏如的幸运者。”
江保安一怔,“此话怎说?”
斑永祥心无城府地答,“在大学里,我追了她四年整。”
江保安不动声色,“也许她专心向学。”
“敏如喜欢浪漫型节目,譬如说,坐在哈利戴维生机车后座一起到伦敦观剧之类,我做不到。”
炳利戴维生机车?
江保安怔住。
他对敏如这种不羁嗜好一无所知。
这时小斑说:“你与敏如下场打球吧,我想与列云多谈几句,坦白说,我这次不是为运动而来。”
江保安走回敏如身边。
列云正在说,“——其实最适合结婚的时间是相识半年至十二个月后,既有充份认识,又可以进一步了解,再拖下去,就觉得疲乏,许多在一起已有十年八载之人反而要分手。”
敏如见保安回来,便说:“替我们买两杯冰茶好吗?”
他一转身,列云便看着他的背影说:“我就是与保安在一起太久了。”
敏如的脸一沉,这个列云,口无遮拦,一点也不知避忌,一坐下来便炫耀她与江保安过往有特殊关系,丝毫不理会周敏如这个现役未婚妻的感受。
列云自顾自说:“同居半年后,我终于与保安分开,”她抬起头来,“此事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敏如只得点点头。
不,她不知情,江保安叫她尴尬之极,敏如不禁心中有气。
他把他的旧情人叫了来,而她一无所知。
列云此刻又说:“是我提出分手,我们仍是好朋友。”
这时高永祥过来,“列云,球场十分单调,不如我带你出去散心。”
列云高兴地答:“好呀。”
“那我们走吧,敏如,失陪了。”
列云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记住,江保安最不喜欢异性催他结婚。”
敏如为之气结。
脸色自然十分难看。
江保安捧着冰茶回来,“咦,人呢?”
敏如冷冷说:“我们也走吧。”
回家途中,江保安见敏如使小性子,彼时他心中也有疙瘩,于是便讽刺曰:“嫌我车不是哈利戴维生?”
敏如意外,这高永祥对他胡诌过什么?
她劈头抢白,“我可没与人同居过。”
“那是玄武纪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把她拉出来干什么?”
“我是好心,因为她符合你朋友的要求。”
“你怕她寂寞吧。”
“周小姐,我们换个题目好不好?”
“江保安,我对你一无所知。”
江保安反问:“你想知些什么?”
“你生命中大事我总得略知二一,否则老有突兀之事在我眼前发生,而我像个呆瓜似一无所知,多么尴尬。”
“我生命乏善足陈。”
“也许你同居次数太多太密,已不以为奇。”
“敏如,真没想到你如此肤浅,岂为外人一两句话与我吵闹不休。”
敏如不语。
他说得对。
也许列云看不得他们在一起,她不一定想破坏他们,可是,能够使周敏如不愉快,目的也已经达到。
敏如叹口气,“嗳,怪不得说,不做媒人三代好。”
江保安也忽然笑出来。
“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把谁介绍给谁。”敏如十分懊恼。
江保安也吁出一口气。
敏如说:“不过——”
江保安怪叫:“又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俩其实了解不足。”
江保安沉默下来,“你认为应该怎么样?”
敏如低下头,“幸亏还没有结婚。”
“你是想悔婚?”
敏如把订婚指环转一个圈,“这枚漂亮指环,戴上简直月兑不下来。”
江保安略觉安慰,“谢谢你。”
“你有无送过类此戒指给别人?”
江保安为之气结,“有一年,我在大西洋城某赌场赢了数千万美元,买过一万枚类似宝石指环,派发所有曾经相识的女生——这是你要听的答案?”
周敏如说:“对不起,我到家了,想在这里下车。”
“敏如,不要怀着怒气到日落。”
敏如转过头来,“我不会,我们明天见。”
敏如回到家中,一眼看到摆在架子上新娘丢给她的花球。
花已干,仍然精致美丽,丝带像新的一样。
敏如走到花束之前、轻轻抚模一下。要不立刻结婚,慢慢再应付细节,要不先把双方底细弄清楚再谈其它。
当日接受订婚指环是太冲动了。
她真的爱江保安吗。
抑或渴望恋爱及被爱?
敏如在客厅坐了很久很久。
这是认识江保安以来,第一次与他发生龃龉。
半夜,电话铃响。
敏如有三分欢喜,一定是保安来看她睡了没有。
连忙取饼话筒,却发觉对方是高永祥。
“谢谢你介绍列云给我。”
敏如问:“你们很谈得来?”
“是呀,大家对音响设备都要求很高,喜欢路华越野车,以及吃意大利菜。”
“还说了些什么?”
“这件事相信你早已知道。”
“呵,你指她是江保安的前女友。”
“是,是她提出分手。”
敏如大吃一惊,“列云扔了保安?”
“她嫌他不够专一。”
敏如的心情百上加斤。
“不过,人是会变的,敏如,你放心好了。”
敏如不出声。
“那样英俊的男生,敏如,你当然一早已有心理准备。”
“列云还说了什么?”
这时,高永祥又吞吞吐吐,“她问我们二人的关系。”
“我们是朋友。”
“她觉得我俩好似是情侣。”
“胡说。”
斑永祥讪讪地。
“喂,”敏如急起来,“你有无澄清?”
“有,当然有。”
“累了,我想休息。”
早知该位列小姐那么麻烦,不做保人也罢。
那晚敏如躺床上想,她对江保安,几乎一无所知,两人认识时间太短,一刹间已看尽了彼此优点,将来在一起,可以发掘的,也只剩双方的缺点了。
而且,他有许多事故意不提。
像列云这笔帐,在他生活中,明明占颇重要一页,却完全掀过不提。
但是又把她带出来,使敏如从另一人口中,知道这段往事,手法实在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