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我的头,“孩子,怎么了?”
我哽咽,“张伯伯。”
他笑,来我介绍大儿你认识,千里,来见过小云”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他身边站着个年轻人,正看着我笑呢。
张伯伯说:你没见过千里,我跟你爹的时候,他已经在外国读书。”
我和他们两父子边吃边叙旧,我把多年来的心事全盘倾诉,说到激动之外,忍不住饮
泣。
张伯伯开头还安慰我,一听到姐姐廿六岁就这样离开我们而去,不禁也震惊万分,说不
出话来。
我说:“现在两个弟弟一放假就同来,我都不知道对他们怎么交待。”
张千里给我递上手帕,我用它掩住脸。
张伯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长叹一声:真想不到,好好的一个家难为你们两姐妹,也没办法,只能往好处想,弟弟终于成了人,这是你一大宽慰。还有你自己,要振着起来,为父母为姐姐,都要抬起头来好好做人。”
我的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
“别哭了,你知道我同你父亲是数十年老朋友,有什么事大家商量。千里,你跟我送小
云回家,唉,我也累了。”
我由张千里送回去,礼貌上请他进屋喝一杯茶。他跟他父亲一般,是个山般可靠的人。
他诧异的说:“作为一个女孩子的家,未免太素净了。”四周打量着。
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心思装修家里,胡乱放几件必需的家私,然后尽量收拾干净而已。
他捧着茶喝,我去洗一把脸,再出来的时候精神振作了一点。
张千里同我说:“我们就住在这附近,你知道吗?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常常过来看你。”
我没有同他握手,但他很坚决,他拉起我的手握一握,说:“早些睡。”便告辞了。
我与张千里很快成为好朋友,他对我的照顾是实在的,温暖的--周末买了水果来,替我洗净,放冰箱里,有时候为我煮一锅好菜,他不多话,也不多动作,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开心的时候弹起吉它,唱看民歌,整间小鲍寓便充满生机。
每星期六他都会先打电话上来,见我在,便说:我马上来,随他而来的是绿色的盆栽,我的公寓便渐渐加添不少生气,一个月后,我的周末与他已发生不可分割的关系,我很多时候留在家中中等他的电话,而我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张伯伯有意无意间说:“你们两人有空多聚聚。”
最不开心的是周启国,他很失望。
找我谈判,我也同他坦白:“我们之间是没有希望的。”
“你太不公平,多年的友谊……何必太吝啬感情,我请你给我们留些馀地,不要把我父
亲的账算在我头上。”
因为最近心情比较好一点,我比较坦白,同他说:“我想努力忘记过去,你也是过去的
一部份,看见你,引起无穷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忍看他的脸,他的失望是那么深,面孔上的表情是那么惨痛。
“对不起。”我第一次同他说这三个字。
他苦笑,“我情愿你不说这三个字。”
我无法再说下去,我永永远远不能忘记周家给我们的耻辱。害了姐姐的,正是周启国的
案亲。
如果他能够照顾我姐姐到底……也许我的要求是过份了,他与她之间根本是公平交易,
两不拖欠,姐姐不过是他的雾水情人。
千里照顾我如哥哥对妹妹般细心,他一点要求也没有,毫无条件,无微不至。
我对他非常好感,他建议我应该多做运动,我马上接纳他的好意,我们两人打起网球来。
一定的运动量带来食欲,我很快的胖起来。
张伯伯见我便呵呵的笑,“这才像一朵花啊!”
这个时候,大弟忽然说他有假,要回来一趟。
我虽然意外,也很高兴,收拾好床铺被褥,放在小客厅,等他回来,与他说上三日三夜。
我告假到机场接他,与他同来的,不是小弟,而是一个穿运动装的卷发土生华侨女。
那个女孩子四顾打量环境,连正眼都没看我,一边使劲嚼著口香糖,大声呼喝大弟的洋名。
从那一刹那起,我知道已经失去大弟,心中茫然。姐姐牺牲的代价就这么多?
也许她只想我们快乐,大弟看上去很快乐。
我说我已经收拾好,大家如果挤一挤的话……大弟立刻打断我,说已经订好旅馆,他话中带些歉意,但更多的是不耐烦的成份,彷佛我在他跟前,便是扫兴。
我受了很大的打击。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发展。
原本以为大弟回来,我们可以抱头痛哭,可是现在他与华侨女扭股糖儿似搭计程车往旅馆。
我在街上逛很久,才去找张伯伯。
我并没有诉苦,我没有哭。
“别难过,”张伯伯说:“年轻人,当然只顾眼前。”
我静静的说:“姐姐为我们……”
张伯伯笑,“傻丫头,她也不想你们哭哭啼啼的。”
千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彷佛又得到些力量,没想到我的好兄弟姓张。
大弟来香港一个星期,由我请客,安排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他们天天往游客区跑,我没
有兴趣跟,直到他们走,我并没有与大弟说及关於大姐的事。
一个字也没有。
人在人情在。大姐已经消失,除出我之外,没有人记得。
大弟带著女友到墓前鞠躬,那女友视此举若郊游,一路上嘻嘻哈哈,我的怒火到了沸点,若不是千里也在的话,我一定会尖叫起来。
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我反而松了口气。
千里开解我的办法颇特殊,他一向用行动表示,一连好几天他都不给我机会坐在家中自思自想,他拉我出去参加许多活动,有他陪在身边,又有很多新朋友,我的心情顿时开朗不少。
张千里这个人,将来谁嫁给他,是有福气的。
他并不是伟人,所以做他的妻子,没有心理负担,但是他偏偏又那么有生活情趣,性格温柔而肯定,又喜欢帮助人,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听他批评过谁,实在是个高贵的人。
我很有感触,如果换了周启国是他,我会怎么想?
启国对我何尝不好,多年来锲而不舍,我玩弄过他,冷落过他,放弃过他,但是他对我却一成不变。
生命中有这么两个异性,也足以自豪。
启国的父亲来找我的时候,我是非常惊讶的。
没想到他来做儿子的说客。
他说:“我知道你对周家的人没好感。但是启国是无辜的,你亦是无辜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恨我,也不该牵涉到他。”
我淡淡的说:“我以为你要我离开他。”
“那是以前,你也会承认他对你情根深种。”
“天下到处是女人,何必偏偏选中我,人际关系越简单越好,免得将来我看到你,不知
这叫姐夫还是公公。”
他说:“我不怪你记恨。”
我说:“给我一个新的开始。”
“如果启国跟我月兑离关系,那算不算一个新的开始?”
“没有那么严重,”我说:“为一个女人而动摇案子伦常?”
“启国近来不似人形。”
我的心一动,根为他难过。
“你跟你姐姐刚相反,你把自己守得太牢。”他叹气。
我指看他说:“别提我姐姐!”
棒几天,启国又出现在我公寓门口。
我心软.同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苦笑:“我也向自己这么说。”
他瘦好多,一脸胡子茬。
“你这个样子怎么上班?”我问他。
“我没上班已有一段日子。”
我吃惊:“男人怎么可以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