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一点水果?”我问:“买了不少萍果。”
“不用了,搁在一旁再说吧。”沛继续写。
我走到若翰那里去,“又死了几条?”
“昨夜好像倒了一杯酒进去。”他说。
“哦。”
他穿著一件长袖内衣,还是粗布裤子。
“佣人来过了吗?”我问:“收拾得不错。”
“来过了,做得不好。”沛说:“没有你好。”
“这算是赞我?”我无可奈何的问。
“嗯,做家务做得好,也没什么丢脸的。”沛道。
“写到那儿了?”
“男女主角接吻。”沛答:“这一段得描述好几万字。”
“为什么不到书房去写?”我问他。
“客厅里清调比较好一点。”他答。
“心情好转了吧?”我问:“应该是如此。”
“这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他看我一眼,“为你伤心了那么久,你似乎无动于衷,那我还得活下去,不由你不振作,这是我昨夜想通的。”
“有道理。”我苦笑,“否则又该如何?”
“要吃饭,必须所谓振作,与道理无关。”
“只有以前的人才会为爱情而死。”若翰走过来说:“现在的人都得委委屈屈,莫名其妙的活下去。”
他点上了一枝烟,喷出一口,看牢了我。
“你们两兄弟,可真的投契起来了。”我说。
“兄弟投契,又有什么不好呢?”湘问。
“我没说不好,我只说你们很投契。”
“今天妹妹说来看我们。”沛说:“你要参加?”
“你要我参加?”我问:“你们是一家人。”
“你也常与她一起的,何必到现在才见疏?”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不想见她。”
“那好,我去叫她别来。”沛又抬了一下头。
“不必,你们去见她,别引起她误会。”我说。
沛一直在写东西,只是偶然抬一下头来与我说话。
“妹妹?她不会,妹妹总是最了解兄弟的。”
若翰拨了一下他的头发,坐在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
我默默的将腿搁在茶几上,也点起一枝烟。
“这里快要装烟囱了。”沛用手扇了扇。
我笑了,觉得有点滑稽。三个人都有心事,但是又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了什么?
“一会儿什么地方去吃饭?”沛问:“谁有主意?”
“我请客。”若翰说。
“有人肚子很饿吗?”我问。
“我不饿。”沛说。
“我也不饿。”若翰也说。
“那就好了,既然谁也不想吃,问什么?!”
沛道:“问还是要问的,莲蒂,你还爱我?”
“沛,”我问:“你呢?你有没有爱我?”
“我想有的,否则又何必与你在一起?”
“会不会是因为我很少噜苏,很少妒忌,很安份守己?”
沛丢下了笔,“你一直都那样怀疑着我?”
“我不知道。”
“算了,莲蒂,假如你觉得没有理由维持下去,便不要维持下去!何必来陆陆续续的折磨我?”
“我在折磨你吗?”我站起来问他。
“你不承认,那就算了。”他又拿起了笔。
“你口口声声‘算了’,是不是叫我以后都不要来了呢?”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们根本就快结婚了,你还要要花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你自己想想?”
“沛,你要相信我,我自己也不好过。”
“别又哭了,我并不懂你。”沛烦躁的说。
若翰说:“我们转一个话题。”
“转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在搅什么鬼!”
我走进书房去,坐在那里发呆。我想我还是对沛坦白算了,我并不再爱他,再拖下去也是没有益处。
“哭了”
我抬头,见是若翰。
他说:“今天该轮到我安慰你了。”
“没有哭。”我低声说。
“烦恼什么?”他看著我:“能不能说来一听?”
我苦笑,“你真的要听?”
“不爱沛了,你说过,那就告诉他吧。他不会伤心到什么地方去的──对不起──但你知道那是事实。”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我问他。
“当然。”
“告诉他爱另外一个人了?”我又问。
“谁?”
“他的兄弟。”
若翰的脸色一转,他不出声,看看我。
我不知道刚才的勇气是从那里来的,连我自己也怔住了。
我的脸渐渐红了起来,我觉得想哭。
“那不是真的。”若翰说。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说:“若翰。”
“等我走了才告诉他。”
“你走?走到那儿去?”我心碎的问。
“回船上去。”若翰说。
“不能留下来?”我问。
“不能。”
“你讨厌我?”
“并不,我喜欢你。”他背着我说。
“那还不能留下来?”我看看他。
“你是沛的女朋友。”
“是的。”我黯然的说:“我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我很抱歉,这□切是不该发生的。”他说。
我点点头,回过了身子。
“如果我不是沛的女朋友,可能两样了吧?”
“你是可爱的,莲蒂,但是我只是喜欢你。”
“我明白了。”我说:“我明白了。”
“这不该发生的,莲蒂,也许我不该回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说。
“不要太怪你自己。”
“我不会,我是情不自禁。”我说。
“我很抱歉。”他说。
“不必要做出抱歉的样子。这事由我自己负责。”
“回到沛那里去吧。”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我很倔强。”
“莲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
“我很怪?是不是?像做噩梦一样,这些日子。”
“我想我不能再留下来。”若翰对著我。
“你可以留下来,要走的是我。”我说。
“我不能爱你。”
“不要再提了。”我低下了头。
“莲蒂──”
“不要告诉沛,我不要他因为我对你反感。”
他默默的站著。
“我还是会来,照今天一样!”我说:“来看的是你,直到你走,你不会不让我见你吧?”
他不出声。
“答应我不要突然失踪,”我黯然说:“我只是要见你几次,直到你再下船。”
“那是真的?”他静静的问。
“是真的,然而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苦笑,“记得那天你来按铃?那时候沛还是我的爱──至少我认为他是我的爱──我开了门,见到了你,就在那分钟,我知道你才是那个人。像故事一样的令人不置信,但是它发生了。”
他低下了头听著。
“你对我很坦白,”我说:“我感激你。”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笑,“也许我是。但是我没有得到你。”
“我一文不值。”
“在我眼中,你是一切。”
他低下了眼,睫毛抖了一抖,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会记得那句话。”
“谢谢你。”
“这是不该发生的。”他还是那么说。
“我知道。发生得迟,发生得不得时,我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他说:“他不会原谅我。”
“可是我以后也不想见他了。”我说。
“见他,直到我走。”他要求道。
“好的,我答应你这个,因为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想法子忘了这些好不好?”他问:“出去吧。”
外头沛还在搅他那些热带鱼,“看来要买过另外一缸了。”
“是的。”我说:“另外买过一些好了。”
“总要有人小心照料才行,不然也会这样。”
“你以前就把鱼照顾得很好。”我说:“记得?”
“当然,以前你在。”他低著头看缸里。
“屋子里真乱了。”我说:“过一阵再说吧。”
“过一阵子?过多久?”他抬起头来。
若翰拿著外套出来,他是要出去的样子。
“到什么地方去?”沛问他:“几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