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人去郊游嘛!”林紫瞳漠然嘲讽。“剩下‘地图’了,孙瑜的资料呢?”
皑导长立即递上手中的资料,并约略口头简报:“以这份资料来看,他的家庭背景算不错,而且单纯。平时没有异常举止,下部队才三个月,不太主动交朋友,也很少说话。”
这种人干嘛逃兵呢?她揉着额头两端。
“报告连长——”又有新的声音。
真是热闹!怎么大家全往这跑?该不会是告诉她——“地图”环游世界回来了!整件事只是一场余兴表演,纯属娱乐。林紫瞳撑着头,借助耳朵听了。
“莫医官休假,明天才会上班。”班兵空手而返。
她的霉运只到此吧!沮丧地扔下资料,整个人无力地躺靠椅背。
“这事先别往上报,明天再视情况来决定。你们先回去,有状况随时来报告!”
“是!连长。”
他们依序离开,唯有副连长留下来——
“不通知营长吗?”
林紫瞳断然举手否决。不管是她的健康微恙或逃兵的事,都不必要让二哥知道,这是自己分内的事。她疲倦地闭上双眼,轻言:“你先出去吧!”
也许——该去梦里找些真正的好运!
蹦声为什么不停呢?震得她好想去撞墙。睡眼朦胧地撑开——林紫瞳才发觉,哪是丰年祭击鼓,根本是有人在敲门板。这么早会是谁?
“进来。”嗓子全哑了。看来不是水没喝够,就是它已失效。
门应声而开。副连和巫容走进,说道:“醒了吗?孙瑜的姊姊打电话来,说人在她那,不过辅导长他们劝不回来。”
真是美好的一天!老天爷就不会等她清醒再来刺激吗?忍着头痛欲裂,缓缓起身,抓起白色棉被整理。问:“东西呢?”
“他藏起来了。已经派人去他所说的地点找了,还没回报。”
耳朵听着报告,折被的手也未曾停歇,只是不带劲。她这副尊容还是别见兵的好,起码保留点基本形象。
“待会由你负责早点名,孙瑜的事我亲自跑一趟。”
折好的烂豆腐愈看愈烦,林紫瞳愤而使劲掀开,转而去梳头。
氨连长立即过来接手,才慢慢开口——
“我已经交代各排长带兵上莒光了。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他毫不掩饰关心。
编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林紫瞳带着疑惑的眼神走到书桌旁,被闹钟上的长短针给吓了一跳——哪来的早点名。都过了出操上课的时间了!她怎么睡得这么沉?
“为什么不早点喊我!”责怪之时,一连快速地编着发辫,却有些力不从心地在椅子上歇息,一边交代事宜:“把孙瑜的地址交给驾驶兵,让车开过来待命。别找两洞两!坐他的车会少半条命。”
氨连长没动作,只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倦容,问:“你确定身体没问题吗?它看来很需要一些能使它好过的药物及大床!”
她知道副连长的好意,故意板着脸训斥:“七年之后你才有资格这么说。现在,你是副连长;而我——是连长!”
“兽医不用七年。”他认真地开玩笑。
“那也得等我转世做动物吧!或者回避有幸,拜托你了。”林紫瞳重重地吐口气。拧着眉笑语:“谢谢你的关心,帮我照顾好连上的弟兄就感激不尽了。”
氨连长知道该适可而止,但该提的还是得说。
“‘他’打了N通电话来。”
“是吗?”她轻声虚应,无由的惆怅笼罩倦容。“下次告诉他,连长休长假,去外岛了。”
不该渴望一分纯纯的爱。白马王子不是没有,只是有太多白雪公主了!她不要趟这趟浑水。可是林紫瞳却不知道,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关就关的。波动不平的心仍不停地付出情感——
循着地址,林紫瞳来到一个眷村。熟悉的建筑让她稍稍松懈了紧绷的情绪,只是头愈来愈晕,下车时还险些站不住脚。或许她该听何宽宇的话去找何浩天的!
轻按了门铃──
没一会,门就开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人纳闷地看着她,直眨眼。
“你好!我是孙瑜的连长。来看看他,顺便了解他的想法。”林紫瞳客气地先行说明。
知道是部队长官,她连忙请人进屋。
“欢迎!我是他二姊。不好意思!没想到他的长官是女孩子,还麻烦你大老远赶来,真是对不起!”
“不用客气。”林紫瞳在沙发椅坐下。“发生这种事,我们也难辞其咎,大家都有疏失。孙瑜在吗?”
这时,房里跑出一个好小的女孩,用她稚女敕的童音直喊着:“妈妈抱──”
她爱怜地抱起小女孩,伤感地说:“他在房里。原本告诉我——他要逃亡,说只要躲过二十年就没事了!后来我们谈了很多,他便坚持不回部队。”她停顿下来,安抚怀里的女儿。
大概见生人,所以觉得不安吧!母女俩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她看起来好年轻,应该比林紫瞳还小。这幅温馨的图画,勾出林紫瞳曾有却已淡忘的模糊记忆。轻问:“能让我跟他谈谈吗?”
她歉疚地抬头,为孩子的吵闹感到不好意思,也误会了不是因她而起的蹙眉。
“对不起!孙瑜其实很乖的,只是个性古怪、不爱讲话,所以常得罪人。家里也常劝他脾气要改,但他就是那副死样子,谁也没办法!这次跑回来,我们也很意外……”她又顿了会,声音有些哽咽。“他说连上都欺负他,班长也看他不顺跟。叫我也狠不下心——劝他回部队。以前他也是士校学生,就为了和同学们格格不入才退学!现在我又能如何?让他逃二十年?还是逼他回部队受欺负?”
她静静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小女孩也停止了叫闹,好奇地模着她的脸庞像是在安慰她:“妈妈,别哭。”嘟着小嘴直摇头。
看女儿叫自己别哭,她吸了口气,换上微笑。
“我只有一个弟弟。只希望他好过就好!其它——”
“我能见他吗?”林紫瞳再度轻问。
她指着小女孩方才跑出的房间。
孙瑜正铁着一张脸坐在床沿——
“孙瑜,认得连长吗?”
他没理问话,瞪着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林紫瞳坐下。
“连长不劝你回去,但想知道你离开部队的原因,以防止日后历史重演。”
两人沉默了许久。她接着问:“是连长对你不好?”希望不是。
等了一会。孙瑜才酷着脸,冷冷开口:“谁叫班长每次都找我麻烦,演习的时候,排长也光挑我的毛病。”他显得忿忿不平。
“所以你才把地图、枪枝藏起来。但是,他们只针对你个人吗?”她温柔地质疑反问。对兵或许不够了解,但对自己的干部都能掌握八、九分。整人是难免的,却还不至于胡闹,不过他的班长、排长比较缺乏耐心倒是不争的事实。
一针见血问得他哑口无言,却仍面无表情。
“你可以不理人,可以不说话,那是你的权利。可是当兵是没有例外的义务!真不喜欢——当初就该吃胖些、打断手脚来逃避,而不是现在才狠心当逃兵。连长不想来烦你,却得忍着头痛在这里说教!不是一样很无奈?”林紫瞳又忍不住拧皱着眉心,紧紧揉了两旁的太阳穴。
他逐渐松弛了脸部的肌肉,坚持的决心似开始动摇。像是察觉林紫瞳的确是异于往常!
她吸口气,接着劝诱:“如果愿意回部队,连长可以帮你调到徐班长那儿。若想换个环境,连长也不勉强你留在兵器连,看你做个二度光兵!否则——只有通报宪兵队,看你的家人为你流泪哭泣。自己想清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