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赢的。”她说。
“我们会去阿里山看日出。”他也同样肯定。
回到师部,林紫瞳飞快地换上运动服,便火速冲到营长办公室。
“报告营长,有人要跑五百障碍。”
空降资讯尚未安稳登陆,何宽宇却险些喷出进了一半喉咙的上好乌龙茶。幸而内力雄厚,自己没呛死,也未喷得人满脸。随意搁下水杯,赶紧拿出手帕擦拭阻止不及的茶渍,问:“什么意思?”
林紫瞳斜眼瞄着一旁傻眼的二楞军官,正锁定视线望着她。
何宽宇好笑地喊了:“王连长。”
“是!营长。”
“先集合弟兄,营长随后到。”
“是!营长。”
他大步跨出门外。何宽宇才转头看着林紫瞳。
“说、清、楚。”他先示范了。
她端着无邪的脸孔,只见黑溜溜的眼珠了无地心引力地飘啊荡的,若无其事答道:“有人要挑战你的五百障碍。”
“哪个人?”
“军人。”
“不说清楚,我可不出兵喔!”何宽宇丑话说在前。看小妹这等欲语还休的罕见模样,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套话多不过瘾,直接逼出真相比较够味。
“空军少校祁军尘。”林紫瞳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他的大名。
太简单了吧!他不放松地追问:“就这样?障碍赛很累人的!”
“他想约我啦!”
“还有呢?心里无‘障碍’,才能跑障碍呀!”
“哥,帮不帮我?”她娇声抗议。以往都没这么严格审查挑战者的底细啊!避他暇蟹猫狗连名字都不问的。
何宽宇走到她身边,模着她不够整齐的秀发。
“只要你开口。哥有让你失望吗?”不只是他,何家人都一样会帮她,只是除了这挡箭牌工作,她就没再要求过别的。
“哥——”林紫瞳抱着他的手臂,柔声拜托。“不能输喔!”
特别地额外交代令何宽宇有些意外。之前不是没人挑战,但她都放心地扔下话便走人,连到场加油看结果都免了。这回真有鬼了!懊不会是——“鬼王”吧!
“为什么?”他的脸居然也有些坏坏地贼笑。
对呀!她是哪儿不对劲了?二哥又不会输。不过,为什么怕他赢呢?要杀杀他的锐气吧!嗯,理由有些薄弱。那还有……阿里山,不是这个原因。对!她想起来了——他不告而取地偷了她的初吻,还是大白天的官校耶!真丢脸,给学生看到的话还能做人吗?当时她在想什么?怎么任他胡作非为而不阻止呢?这种人怎么可以赢!她扬着找到“理由”却绯红的小脸,说道:“反正不要让他赢!”
“走!去看看这个不要让他赢的混小子。”何宽宇中气十足地做结语。输赢事小!能叫小妹“理不直,气很壮”的非凡人物,倒该先开开眼界。
兄妹俩一块来到操场。祁军尘已换上运动服,看到他们便停下暖身运动,趋前致敬。
“长官好!”
何宽宇不保留地审视仪表出众、气宇轩昂的他,满意的神色尽在脸上,问:“你想追她?”
“报告长官,不是想,而是要。我要追她!”
“有志气!”他更欣赏了。过分内敛或狂妄都不理想,这个刚好!哪找来的?
“谢谢长官!”
“可是——有实力吗?”何宽宇没瞧不起人的意思,而是想知道对手有几分把握。敢来,表示已有准备。还能有大无畏的镇定,是该有两下子!
“报告长官!”祁军尘不满地盯着他身边的林紫瞳,不够宽敞的间距让脸显得有些酸溜溜了。“少校不会让长官白跑的!”
吧嘛,宣战啊!又不是跟她跑。林紫瞳别过脸。对着何宽宇小声叮咛:“哥,绝对要赢!”
何宽宇的笑没自脸上撤离过,因为那张视自己为情敌的“发酵”脸愈来越酸了。其实不用小妹交代,看在场边众多兄弟的分上,他势必得全力以赴。
林紫瞳也已经由他说话的眼睛发现了反常。官兵们怎么都在这?更夸张的是她连上的班兵几乎没有人缺席。
“兵器连排、班长。”她大声点名。不计形象!
镑班长、排长纷纷出列。
“是!连长。”齐声答道。
“为什么弟兄全在这?”
他们的大眼睛也会说话,一阵挤眉弄眼推派出了代表。
“报告连长,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弟兄们要来等夕阳下山,说再见!”
林紫瞳知道无可计数忍着笑别开头去望天看地的别扭表情所代表的意思——理由牵强、点子新。存心让她难堪嘛!没关系,礼尚往来,转问连上弟兄:“这个回答大家都赞成吗?”
连长是头,排长也是头,焉有反对意见的!他们气势如虹地捧场回应:“报告连长,赞成!”
“夕阳漂亮吗?”
“报告连长,漂亮!”
“做人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两者都漂亮,道了再见也得说早安。要留在原地的人,明天日出前在连集合场集合。稍息后开始动作,稍息!”林紫瞳丢下邀请警告,便走向障碍赛起点。
众排长、班长审慎地想了想。连长再怎么操、再怎么磨,也比自己来得人道且轻松,有啥好怕的!眼看长官都顶着钢盔往前,犹豫的小兵更是放心地围过去,热热闹闹地又是一群。
身兼裁判的林紫瞳,紧张不已地站在起跑线,持枪在手心都冒着冷汗,比赛的两人也收起笑意备战。祁军尘异常认真与专注的神情像是为她而跑般,令她有些不知名的感动——心生一分叛变,希望他不要输。唉!深深吸口气。
“预备,跑!”枪声同时响起。
他们一齐自起点冲出,疾速爬上跃下奔跑。场边官兵的加油声不断,他们是最中立的啦啦队,纯粹义务助兴,使热闹欢乐的气氛达到沸点就是他们的责任。林紫瞳却揪着心看比赛进行。撑高、跳远,太阳逐渐在西沉,汗水浸湿了衣裳,两人尽最大的努力想领先对手。
“加油!”她不由自主地跟随弟兄们的吆喝打气喊出。她不知道是帮谁喊、替谁加油,只专心地盯着拼命的他们。
快!快呀!短短不过两分多钟的路程,竟像走不完似的。竞速的人影出现前后差距——抵达终点!辟兵一阵欢呼鼓掌。
她不敢相信——二哥输了!
何宽宇大气未定地直喘,但极具风度地恭喜对手:“真有你的,放心去追吧!”
“是,谢谢长官。”祁军尘笑着接受,忙着平复呼吸。
君子之争结束了。林紫瞳却忿然上前责问:“哥!你故意放水是不是?”
“要放水就不必跑得这么拼命,他真的很不错!”何宽宇不忘再赞许。
愈说好话她就愈不平,早已忘却曾有希望他赢的私心。输了,她会略施同情;赢了,不行!忿忿要求道:“再跟我比一次!你输了就一笔勾销。”
汗如雨下的祁军尘没马上开口。他刚听到她低喊何宽宇“哥哥”,那他们该是不同姓的本家了!这层关系让他雀跃,看来自己是幸运的一方。他带着笑反问:“若输的是你呢?”
她可不是随口开战。基本上女孩的体力就是比不过男人,这点浅薄的认知她还有,但在他已跑完一圈,体力耗费不少的状况下,赢他的胜算可大大地增加。为此,豪爽承诺:“我输了,假期随你安排。”
“愿赌服输?”
“一诺千金!”
OK!那还犹豫什么,第二轮比赛开始。一旁观战的官兵们更兴奋了,连回避都护驾其后。
林紫瞳真的非常拼命地努力。却太心急也太好强,抵达终点时只见祁军尘的背影,令她虚月兑地跌坐在地,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一刻——人影渐渐显得模糊,视线蒙上一层薄雾,在他伸手起身的刹那,羞愤交加地甩掉他的关心,垂首奔向师部的后山,泪也潸潸流过脸庞。她输的不是这一次比赛,而是辛苦多年筑起的自信与坚强——全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