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知道他爱她,但亲口听见他说出来,她特别感到心碎,为他的痛苦而心碎、为他的委屈感到不值得。
快啊!绯沄,为了让自己好过点,诚实地告诉他你爱他……或者为了他好,只要回他一句“我不爱你”,有那么困难吗?快说啊!
但最后,她选择了什么都没说。
空气中异常的沉寂,他的心已碎成了片片,还有可能更痛吗?
绯沄只是低垂着眼,等着严嵂厉声驳斥她、摇晃她,但半晌等不到他的回应。厚长的毛皮掩盖住他的足声,早在她亲口说出黑云对她的意义,不等她承认爱他,严嵂便已痛苦地离开。
头一次,她的泪如珍珠般从她紧闭的双眸滑下她的颊。
◎◎◎
“他用膳了吗?”绯沄对着服侍严嵂的红情问道。
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彻底,她告诉自己。因此从那一夜后,服侍严嵂的工作她就派给了红情、绿意两人。
红情瞥了眼桌上的托盘,对绯沄摇了摇头。
托盘上的饭菜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他还是不吃吗?”她喃喃道。
“堡主现在赶人都没有往常的中气十足了。”红情担心地皱着眉心,虽说堡主吼起来很吓人,但当他赶人时气若游丝的模样,她又很想念从前的堡主,毕竟会吼人的堡主才是他们严龙堡的堡主呀!“沄姑娘你为什么生堡主的气?”
绯沄苦笑。“我没有生他的气。”
“可是你现在都不去找堡主了,而堡主整天都待在书房里,三餐也不正常。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
“这……你不懂的。”她也不想这样啊!敝只能怪他们认识的时机不对。如果她不是绯沄,而他不是严嵂,一切会简单的多。
又说我不懂!她都快十五了,再不懂就太慢了!红情心里泛着嘀咕。
“红情,你跟沄姑娘说了没?”红情到底在干什么?传个话传那么久。绿意在前厅等得受不了了,只好自个儿跑进来探个究竟。
“说什么?”绯沄看着没有动过的饭菜问。
“呀!”红情急急地叫了一声。“就是前厅有位姑娘来找你。”瞧她忘性大的!
“姑娘?”绯沄疑惑地问道。“有说是谁吗?”该不会是家里的那个小捣蛋吧!
“是一位看起来雍容贵气、很优雅的姑娘。”
雍容贵气,还很优雅,她所认识的人当中就只有——
“没错,就是我。”玉织罗噙着笑,身形典雅地走进膳房。
“小泵娘,形容的不错喔!”她赞赏地轻拍红情的小脸蛋。
“是啊!我认识的人当中就只有你这么做作。”绯沄笑着嘲讽道。
“得了,我这是天生冰肌玉骨,雍容雅贵,哪像你天生的软骨头,少了那一点支持,走到哪偎到哪。”玉织罗也不甘示弱反击。
绯沄抚掌大笑。“来,我们到外头谈去。”她示意玉织罗往外走。
“严龙堡的造景很不错。”玉织罗优雅地滑着步,称许地说。
“是啊!冬天除了赏梅的梅岭外,还有一处松院景色也不错,各有各的美与味道。”另外还有春天的回春院……只怕那时她已经不在了。
敛起木然的神色,她巧笑地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我很担心你。”玉织罗看着高远的寒空,缓缓地说。
“你向来担心我。”绯沄缓步跟在她身后。“这回我又做了什么?”
“我听说你并没有在找卧龙令。”
唉!又一个。“云哥去找你了?”
“没。我不需要他来找我,我就可以知道,你忘了只要我想知道,江湖上没有瞒得了我的事。”玉织罗回头朝她微笑道。
“我只是累了,玉。”
“累了?凭严堡主对你的信任,你根本不需要赔上一条命。”玉织罗平心而论。
“你又知道我会赔上一条命?或许我躲得过。”这话说的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只是当初“她”曾说过,若她能在猎杀中存活下来,那么两人之间的契约就宣告结束,她从此以后就自由了。
不可讳言,这个想法相当吸引人。
“你拿自己的命来赌吗?”玉织罗气急败坏逼问。
“那又如何?给了‘她’这一次,下一次不是又要面对同样的事,我是打算赌。”绯沄耸耸肩坦承道,姣好的唇畔漾着一抹不在意的微笑。
“那么严堡主呢?”
“这关严嵂什么事?”绯沄别过头不想深谈。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严嵂之间的感情吧!小绯,你太小看我了,也小看了严嵂对你的感情。”
“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不会有结果的,他终究会熬过去的。”绯沄呐呐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爱他、他也爱你不是吗?”玉织罗坚定地拉过她。“小绯,你可以让他帮你。”她定定地直视绯沄的褐眼。
“帮我?”
“小绯,我知道你害怕受伤,但你仔细想想,倘若严嵂真因你出身青楼而不再爱你,那一天的来到你会知道你完全失去他了,你会如何?”
失去严嵂……绯沄茫然地想……“会痛。”心会痛,她揪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你不怕一箭穿心的痛苦,却害怕爱情可能带给你的伤害,这不是太傻了吗?事情要有个先来后到,咱们先解决‘活命’这一回事,再来去想爱情‘或许’、‘可能’带给你的伤害,不是较实际些吗?”带领数百人生计的探子头,着眼点较常人理智些。
“来不及,我们已经分手了。”是很有道理,但她向来不缅怀过去,后悔自己所做的事。
“那你更傻,如果具有一死的决心,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享受才是,做什么弄得两人在仅有的时光中这么不愉快?”玉织罗朝绯沄暧昧地一笑。“曾经拥有,这样死也死得痛快?!”
“玉!”绯沄对她的论点实在苦笑不得。正所谓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朋友,瞧玉织罗外表端庄典雅,骨子里倒是同她一般有着惊世骇俗的想法。
“跟你说了这么多,我都渴了。”玉织罗微一扬手,一直跟在十步远的丫环随即趋上前来,恭敬奉上仍温热着的茶。
绯沄摇了摇头,她跟玉织罗不同之处又在此显现。她向来随性,讨厌累赘,而玉织罗则不同,她会注意所有细节,打理自己也打理别人,她享受生命,为了不受所有“例外”、“突发”的因素打扰,她向来有万全准备。
就如同现在,她竟自备茶水,活像严龙堡可能连滴茶或水都没有似的。
“你竟然把水龙吟都带来了。”水龙吟是玉织罗最信任的丫环。
玉织罗耸了耸肩。“有备无患嘛!”她抬头望了一下天色。“倒是你,把我的话想清楚了吗?”
“您大忙人亲自登门,分文不取说了那么多话,我还能不清楚吗?”绯沄皱着眉嘲弄道:“我猜,如果我不听话,你一定会命令水龙吟追打我。”
因为优雅的玉织罗是不做追打人的动作的,这类琐事,向来由水龙吟代劳。她想起有一次她还因为得罪了玉织罗,结果玉织罗命令水龙吟揍她,没想到水龙吟真的追着她打了起来,手劲还不轻呢!她可是足足疼了好几天。
玉织罗也想起了那次的小插曲,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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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夜后,严嵂再度将自己关进书房内,他不理会任何人,脾气不暴躁,却冷沉得吓人。
严龙堡的人都十分担心堡主的状况,因为连堡主的好友鲁公子都无法劝堡主离开书房,而向来跟堡主关系不错的绯沄姑娘,这些天也完全不曾听她谈起堡主,对堡主稍稍表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