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月……”凝望她离去的身影,他不自觉轻唤她的名,回想她方才的每个反应,他隐隐觉得愉悦。
或许,这看似冷静的美人儿不是那么冷静了……
***************
这夜,镂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索性下了床,来到屋外透透气。
她很少失眠的……
如今她平静的心湖却无端起了涟漪,教她隐约觉得不安。
“或许,是担心寒漪吧!”瞧向幽暗的远方,她喃喃白话的安慰自己,但心里却很清楚,这不是造成她失眠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炎炽。
方才就寝时,她一闭上眼,莫名的,脑海中便浮现他昂扬挺拔又放肆骄狂的身影,扰得她心烦气躁、难以入睡。
到今天为止,两人不过相处了两天而已呀!为何只要合上双眼,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他呢?
是单纯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有其他因素?
蹙眉凝思,她浑然不觉屋顶上有人,直到,来人开了口。
“喂。”
听到他的叫唤,镂月这才回过神来。
“你在上面做什么?”
“想事情。”说完,炎炽自屋顶跃下,无声无息的落在她身旁。
“想什么事情?担心毒势?”
“我不是担心毒势。”浓眉一挑,他笑得淡然。“我是在考虑,要一刀给水茉晨个痛快,还是让她生不如死?”
“啊。”他近乎冷血的说法让她不由得蹙起眉来。“非如此极端不可吗?”
“这是以暴制暴。”
她依旧不能认同。“冤冤相报何时了?”
炎炽一听,冷笑道:“如果立场互换,你还会这么说吗?”
“会。”她是大夫当然排斥血腥的画面了。
“如果将我换成寒漪,你也一样这么说?”
“当然。”
“可惜,我没你这么伟大的情操。”
镂月迎向他的目光,反问他道:“你若杀了水茉晨,四溟帮的人不是也会找你报仇吗?”
“总之,这仇非报不可。”
“唉。”她轻叹一声。
“怎么,看不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
“没错。”
尤其是看他和寒漪一个为仇、一个为名,而一直和四溟帮纠缠不清,她便觉得心烦不已。
冷笑一声,炎炽仰首凝望星空,太过俊逸的侧脸又嵌上一贯的淡漠,如暗夜般幽冷孤绝。“你以为,水茉晨就会放过我吗?”
“这……”镂月开口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也没有答案。
是啊!如果水茉晨不放过炎炽,那他该何去何从?
目光回到她身上,炎炽挑起浓眉,意有所指的道:“我看你……还是将精神花在寒漪身上吧!”
“什么意思?”
“劝他退出四溟帮吧。”
免得真的成为他刀下亡魂。
他可不想她恨他……
镂月听了,螓首低垂,却没答话,沉默了半晌,才幽幽的道:“要是他肯听就好了。”
她那半无助半感慨的哀怨语气飘进炎炽耳里,莫名的,又让他的心抽动了一下。
“该死的!”
他低声斥道,却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他早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不愿相信,不敢承认,更无法否认。
镂月没察觉炎炽的异样,又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他加入四溟帮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管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说着,樱唇逸出一声轻叹。“我真不明白,名位、权势
真的那么重要吗?他难道——”
话说到一半,见他一声不吭,镂月侧过头瞅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神情淡漠,好像不太高兴。
“炎炽,你怎么了?”
“没事。”
炎炽微微扯动唇角,应道。
“真的吗?”镂月不相信的瞧着他,因他明明一脸不悦。“你真的——”
但她话还没说完,炎炽便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
远远听见一群人朝此走近的脚步声,听力极好的炎炽立刻拉着镂月一同跃上了树梢。
镂月居处之后正好有一处密林,是最佳藏匿之所。
待那群人进了屋后,炎炽才让镂月回到屋内问个分明。
“你们在做什么?”
一进屋,镂月便瞧见那些人在未经她的同意之下,擅自在屋里东搜西搜的,像在找什么。
莫非,真如炎炽所料,是来找他的?
这个念头才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又听见有人说:“到灶房找找看!”
“令大叔?”认出发号施令的是住在宝桥街,同时也是四溟帮一员的令于滔,镂月一愣。
“没人,到下一户搜去!”
话声方落,便见一人自灶房中走了出来,果然是令于滔。
“令大叔……”
令于滔朝镂月使了个眼色,待一群手下都出了屋外,才一脸歉意的对她道:“镂大夫,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千万别见怪。”
“奉命行事?”
她明知故问。
“是的,帮主吩咐,务必要找到一个名叫炎炽的男子。”
“为何要找他?”
“这……”令于滔嗫嚅着,面有难色,“镂大夫,恕我不能说。”
尽避已在夜里行事,他们仍需保持低调。
镂月蹙起秀眉,不悦的道:“非得在夜里找?”这是扰民的行为啊,水茉晨怎可如此妄为?
令于滔轻叹了一口气,“要是今夜还找不着,恐怕明天开始连白昼都得找了。”
“哦?”
看来不找到炎炽,水茉晨是不会干休的了。
“镂大夫,不跟你多聊了,我得继续找人。”
“嗯……”
“再会。”
令于滔朝镂月一抱拳,转身快步去了。
镂月目送他离开,不禁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她心中有了决定,立刻朝自己房内走去。
第四章
一进房,镂月却被倚在桌边的炎炽吓了一跳。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她轻抚胸口,一·颗心兀自跳得快。
炎炽瞧着她,冷淡的表情瞧不出喜怒。“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尤其在四溟帮的人来过之后。
“我是有话要说。”镂月来到他面前,语重心长的道:“我现在相信,不找到你,水茉晨是不会罢休的。”
“又如何?”镂月将方才和令于滔的一番对话说给他听。
“现在水茉晨派人四处找你,我怕这儿不安全。”
炎炽听了,直觉的道:“你要我走?”
“你……”她满怀的热心瞬间冷却。“你一直都不相信我?”镂月直视着他,突然觉得对他付出的关心,原来只是多余。早知道,他是寡情的人啊!
炎炽瞧见她一脸受伤的模样,头一回,他觉得自己理亏,但他没有道歉的习惯。
“我没那个意思。”
“哦?”镂月自嘲一笑,冷冷的道:“你放心好了,我以人格担保,绝不会出卖你的。”
“我知道。”
“是吗?”镂月淡淡的道,已恢复平静。
她告诉自己,毋需感到悲哀,更毋需感到沮丧,她救他,是出于行医本分,本不是求他回报。
没道理,她会对他的态度抱持任何期望的,只是,心头那浓浓的失落感,却怎么也挥不去,直到他再度开口,不自然但发白内心的轻声唤她。“镂月……”
她身子一僵,直觉的抬起头来,迎向他深邃而难解的灼灿睥光,他这声再平常不过的叫唤让她的心没来由的揪紧了。
这是他第二次唤她的名字,却与第一次唤她时大相径庭,多了一点情感、一些温度和一丝歉意。
不多不少,正好足以驱除她心中的那一份失落感,令她在凝望他的同时,几乎陷溺在他深沉而冷魅的目光中难以自拔,一丝丝不确定的温柔情慷在心中蔓延开来。
不,像他这样骄狂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会内疚?这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令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