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月……」凝望她離去的身影,他不自覺輕喚她的名,回想她方才的每個反應,他隱隱覺得愉悅。
或許,這看似冷靜的美人兒不是那麼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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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鏤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睡,索性下了床,來到屋外透透氣。
她很少失眠的……
如今她平靜的心湖卻無端起了漣漪,教她隱約覺得不安。
「或許,是擔心寒漪吧!」瞧向幽暗的遠方,她喃喃白話的安慰自己,但心里卻很清楚,這不是造成她失眠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炎熾。
方才就寢時,她一閉上眼,莫名的,腦海中便浮現他昂揚挺拔又放肆驕狂的身影,擾得她心煩氣躁、難以入睡。
到今天為止,兩人不過相處了兩天而已呀!為何只要合上雙眼,她就會不自覺的想起他呢?
是單純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有其他因素?
蹙眉凝思,她渾然不覺屋頂上有人,直到,來人開了口。
「喂。」
听到他的叫喚,鏤月這才回過神來。
「你在上面做什麼?」
「想事情。」說完,炎熾自屋頂躍下,無聲無息的落在她身旁。
「想什麼事情?擔心毒勢?」
「我不是擔心毒勢。」濃眉一挑,他笑得淡然。「我是在考慮,要一刀給水茉晨個痛快,還是讓她生不如死?」
「啊。」他近乎冷血的說法讓她不由得蹙起眉來。「非如此極端不可嗎?」
「這是以暴制暴。」
她依舊不能認同。「冤冤相報何時了?」
炎熾一听,冷笑道︰「如果立場互換,你還會這麼說嗎?」
「會。」她是大夫當然排斥血腥的畫面了。
「如果將我換成寒漪,你也一樣這麼說?」
「當然。」
「可惜,我沒你這麼偉大的情操。」
鏤月迎向他的目光,反問他道︰「你若殺了水茉晨,四溟幫的人不是也會找你報仇嗎?」
「總之,這仇非報不可。」
「唉。」她輕嘆一聲。
「怎麼,看不慣江湖中人打打殺殺?」
「沒錯。」
尤其是看他和寒漪一個為仇、一個為名,而一直和四溟幫糾纏不清,她便覺得心煩不已。
冷笑一聲,炎熾仰首凝望星空,太過俊逸的側臉又嵌上一貫的淡漠,如暗夜般幽冷孤絕。「你以為,水茉晨就會放過我嗎?」
「這……」鏤月開口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也沒有答案。
是啊!如果水茉晨不放過炎熾,那他該何去何從?
目光回到她身上,炎熾挑起濃眉,意有所指的道︰「我看你……還是將精神花在寒漪身上吧!」
「什麼意思?」
「勸他退出四溟幫吧。」
免得真的成為他刀下亡魂。
他可不想她恨他……
鏤月听了,螓首低垂,卻沒答話,沉默了半晌,才幽幽的道︰「要是他肯听就好了。」
她那半無助半感慨的哀怨語氣飄進炎熾耳里,莫名的,又讓他的心抽動了一下。
「該死的!」
他低聲斥道,卻沒辦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他早知道原因是什麼,只是不願相信,不敢承認,更無法否認。
鏤月沒察覺炎熾的異樣,又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但自從他加入四溟幫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不管我怎麼勸他,他都不听。」說著,櫻唇逸出一聲輕嘆。「我真不明白,名位、權勢
真的那麼重要嗎?他難道——」
話說到一半,見他一聲不吭,鏤月側過頭瞅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神情淡漠,好像不太高興。
「炎熾,你怎麼了?」
「沒事。」
炎熾微微扯動唇角,應道。
「真的嗎?」鏤月不相信的瞧著他,因他明明一臉不悅。「你真的——」
但她話還沒說完,炎熾便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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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听見一群人朝此走近的腳步聲,听力極好的炎熾立刻拉著鏤月一同躍上了樹梢。
鏤月居處之後正好有一處密林,是最佳藏匿之所。
待那群人進了屋後,炎熾才讓鏤月回到屋內問個分明。
「你們在做什麼?」
一進屋,鏤月便瞧見那些人在未經她的同意之下,擅自在屋里東搜西搜的,像在找什麼。
莫非,真如炎熾所料,是來找他的?
這個念頭才在她心中一閃而過,她又听見有人說︰「到灶房找找看!」
「令大叔?」認出發號施令的是住在寶橋街,同時也是四溟幫一員的令于滔,鏤月一愣。
「沒人,到下一戶搜去!」
話聲方落,便見一人自灶房中走了出來,果然是令于滔。
「令大叔……」
令于滔朝鏤月使了個眼色,待一群手下都出了屋外,才一臉歉意的對她道︰「鏤大夫,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你千萬別見怪。」
「奉命行事?」
她明知故問。
「是的,幫主吩咐,務必要找到一個名叫炎熾的男子。」
「為何要找他?」
「這……」令于滔囁嚅著,面有難色,「鏤大夫,恕我不能說。」
盡避已在夜里行事,他們仍需保持低調。
鏤月蹙起秀眉,不悅的道︰「非得在夜里找?」這是擾民的行為啊,水茉晨怎可如此妄為?
令于滔輕嘆了一口氣,「要是今夜還找不著,恐怕明天開始連白晝都得找了。」
「哦?」
看來不找到炎熾,水茉晨是不會干休的了。
「鏤大夫,不跟你多聊了,我得繼續找人。」
「嗯……」
「再會。」
令于滔朝鏤月一抱拳,轉身快步去了。
鏤月目送他離開,不禁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她心中有了決定,立刻朝自己房內走去。
第四章
一進房,鏤月卻被倚在桌邊的炎熾嚇了一跳。
「你在我房里做什麼?」她輕撫胸口,一•顆心兀自跳得快。
炎熾瞧著她,冷淡的表情瞧不出喜怒。「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尤其在四溟幫的人來過之後。
「我是有話要說。」鏤月來到他面前,語重心長的道︰「我現在相信,不找到你,水茉晨是不會罷休的。」
「又如何?」鏤月將方才和令于滔的一番對話說給他听。
「現在水茉晨派人四處找你,我怕這兒不安全。」
炎熾听了,直覺的道︰「你要我走?」
「你……」她滿懷的熱心瞬間冷卻。「你一直都不相信我?」鏤月直視著他,突然覺得對他付出的關心,原來只是多余。早知道,他是寡情的人啊!
炎熾瞧見她一臉受傷的模樣,頭一回,他覺得自己理虧,但他沒有道歉的習慣。
「我沒那個意思。」
「哦?」鏤月自嘲一笑,冷冷的道︰「你放心好了,我以人格擔保,絕不會出賣你的。」
「我知道。」
「是嗎?」鏤月淡淡的道,已恢復平靜。
她告訴自己,毋需感到悲哀,更毋需感到沮喪,她救他,是出于行醫本分,本不是求他回報。
沒道理,她會對他的態度抱持任何期望的,只是,心頭那濃濃的失落感,卻怎麼也揮不去,直到他再度開口,不自然但發白內心的輕聲喚她。「鏤月……」
她身子一僵,直覺的抬起頭來,迎向他深邃而難解的灼燦睥光,他這聲再平常不過的叫喚讓她的心沒來由的揪緊了。
這是他第二次喚她的名字,卻與第一次喚她時大相徑庭,多了一點情感、一些溫度和一絲歉意。
不多不少,正好足以驅除她心中的那一份失落感,令她在凝望他的同時,幾乎陷溺在他深沉而冷魅的目光中難以自拔,一絲絲不確定的溫柔情慷在心中蔓延開來。
不,像他這樣驕狂自負的人怎麼可能會內疚?這個念頭突然在她腦海中浮現,令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移開目光。